他的鸽子有一座城，在天上。
我曾无数次幻想，那该是座怎样的城？以云为墙，以虹为阶，多梦幻的城堡。那是他给他的鸽子开辟的一方自由的疆土。
清晨，金黄的阳光从东方喷薄而出，空气中的尘埃从夜眠中苏醒。伴着“吱呀”一声，老人轻轻推开阁楼的窗户。
砖红的房屋，用砖垒成两层，二楼阁楼是鸽子们的家。砖房的阁楼有一扇大大的窗户。面朝房南两棵水杉。
清晨时，养鸽人就轻轻推开那扇窗，雪白的鸽子就翩跹而出。一只两只，翅膀掠过砖红的屋檐，掠过葳蕤的杉树冠，向南向南，成了蓝天这块粗布上的绢花。
老人一动不动地伸长脖子，看着最后一只白鸽的身影，滑入绵软的白云。他才垂下眼眸，去拿起一隅的扫帚，清理纷落的鸽羽。
他知道，鸽子去了天空之城，那是他为它们留的极乐净土。乡间的晨风轻轻掀起压在百页窗上的塑料纸，哗啦哗啦。听！多么像鸽儿扑楞翅膀，欢快翱翔的乐音。
年轻的时候，他也像一只迷途的鸽子。在北方，双手合十的夜晚，他祈祷渴望拥有一双翅膀，带他回故乡。提在北方的养鸽园，他见到了错错欲睡的鸽子。
方方正正的鸽笼，冰冷无情地剥去鸽子飞翔的快乐。饲鸽员喂食，满满地堆在鸽笼前。鸽子们蜷在一角，小小的黑眼珠里是畏惧，麻木。这些可怜的鸽子，圈于饲养员的桎梏，成了一只悲哀的囚鸟。少了一方属于自己的天空，这样的日子挤得人要掉泪。
傍晚，暮光在红砖房上投下流动的光波。养鸽老人舞动一根长竿，上面系着红布条，红布在夕阳中鼓出哗啦啦的声音，像南北往来的野风。一声悠扬的鸽哨，穿过四合暮色。那根红布条便成了老人和鸽子的契约。
他的鸽子即将从天空之城中回来，带着愉悦的洁白鸽羽。他知道，他为鸽子留的城堡住满了自由的风。他的鸽子今天在城中看到了什么呢？是顽皮的孩童那根断线的气球，还是那张哨音风筝……
扑楞，扑楞……一只只白鸽踏着暮色，从自由的城里归来了……
文/金慧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