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之___井边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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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如同久别的朋友,离开我真的好久了。

关于它的记忆,也是一些零星的碎片。

我常常纳罕于别的孩子,竟然能把很小很小时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莫非,他们记忆的底片质量更好,因而更加清晰?

记忆里,妈妈没有为我唱过催眠曲。

我小时,家里生活非常艰难,一家人,被下放农村,父亲又是挨整的对象,没有可支配的钱,父亲又病着。妈妈每天早出晚归地劳动,挣工分,拉扯我们。

我呢,每天多数时间和妹妹在一起。

歌曲,是从妈妈和姐姐的口中听到,然后也就不知不觉的会了。

《南泥湾》,《军民大生产》,《焦玉录》,《沙家浜》片段,等等。

只要是歌,都喜欢唱。

上小学一年级时,老师教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北京的金山上》等歌曲。那时放开嗓子大声唱,觉得非常过瘾,老师说:声音洪亮,领着同学们唱!于是,就一次次的领唱,乐此不疲,把它看作老师的奖赏。

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段里,我们的饮用水,却是十分地不洁。和牛、马,羊一样,喝的是涝坝水,浑浊,发黄。

往往是早上提一桶,中午稍稍澄清,倒出来,用来做饭。

到了我上小学二年级,我们的邻居队七队,打了水井,地下水清澈又干净。我们姐妹的任务,就是每天放学抬回一桶水。

用一个后半截有结节的粗木棒,当抬水的工具,我们叫它杠子,水桶是铁皮的。

我们顺着细土飞扬的小路,向东走,路过的地方,有稀疏的榆树,沙枣树。路边地上,有冰草,红枸杞,黑枸杞,还有芨芨草。

我们连玩带走,来到七队的井边。大人们认得我们姐妹,帮我们用碌碌从井里打水。那长长的井绳,一圈一圈又一圈的缠绕,松开,我们看着,觉得特别有意思。

每次,把头伸到井边,看到水中自己的影子,在清波里摇摇晃晃,吓得赶紧跑远。

妈妈说了,娃娃家不要到井沿,小心掉下去。

水井离他们的词养院近,晚归的羊群和牛群,或快或慢地走过,泛起的尘土,在天空腾起一层雾。

小娃娃不谙世事,一路欢歌,走走停停,把清冽的水,抬到半路,还要折几枝落满尘土的干芦苇,放在上面,美其名曰,水洒不出来。

妹妹调皮,走在前面,有时扭来扭去,把水溅出,气的我大声说她,她响亮的笑声,能惊飞树上的小鸟。

到了冬天,井台上冻起了厚厚的、白白的冰台,打水成了更危险的一件事。在路上,我就开始担忧,不知今天有没有人帮助打水。妹妹不怕:没人就等,怕啥!她永远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在西北农村,冬季农民要干的活,就是翻粪。把集体养的牛、羊、马、驴粪,在春夏秋三个季节里,起出,放在一个大坑里。冬天的时候,要翻一遍,说是给肥料透个气,来年上到地里,庄稼长得好。

也不知从哪天起,我和妹妹的打水,变得有条件了。

我俩抬着空桶,玩着到了井边,那些干活的大人们就喊开了:贝贝!乔乔!快来演节目!完了我们好给你们打水!

我还忐忑着,妹妹就说:演就演,你唱我跳!

两个小孩,就在寒冷的冬日黄昏,站在离水井不远的地方,开始了最初的演唱。村民们嘻嘻哈哈的听着,看着,议论着。完了就过来一个,给我们把水桶挂在长长的井绳上,打上我们需要的水。

这时候的我,心里常常不由自主地松一口气。

那样的日子,是快乐无忧的,我话少,妹妹进门,妈妈下工回来,忙着给我们洗手做饭,妹妹就像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开始给妈妈,说我们如何唱歌,如何跳舞。他们如何打水,嘴不停地说,也不忘给妈妈表功,她做得多好,而我胆小的要命。

大人们总结经验,永远比我们来得快。

再后来,我们去时,他们得寸进尺,开始点节目了。只要他们知道的,能说上名字的歌,就要让我们唱,有的我们真不会,为难的不知咋办时,他们又笑着说,原谅你们,还唱《北京的金山上》。

在那样的时候,他们都笑嘻嘻的,开着玩笑,说这说那,而我们姐妹,也是他们开心的话题之一。

后来长大了,也常常回想起这一幕,觉得童真而好玩。

等我高中毕业,返城工作后,很少再见到他们。

在我三十三四岁时,一天在商场里来了一位,大热天还围着围巾的老年妇女,看到我时,快步来到跟前问我:你是贝贝还是乔乔?我诧异,她竟知道我的小名,但也告诉了她。她高兴地说:多少年没见,大模样没变,你忘了,你们俩小时候给我们唱歌跳舞着来。

哦,是七队的老人,我也不知她叫什么,仔细一看,还是见过的面孔。她非常亲热,说我们老了这一茬,都记得你们姐妹俩,时常记起来就念叨呢。这些淳朴的乡亲,我感谢她们,在我年幼时给予的帮助和照顾,也感念他们对我们的关爱。

当我告诉她,我也有了孩子时,她又吃惊又高兴:有时间领上来,乡里再啥没有,秋天的玉米棒子,沙枣子,再早些的榆钱有的是。

聊了一会,我们告别。

小时的童声歌唱,和简单、朴拙的舞姿,已渐渐远去,想不到,它还藏在一些人的记忆中。

是啊,不论何时何地,景况如何,人对文化生活,都有一种天然的向往和喜爱。音乐和舞蹈,最能娱人身心了,它带给人的快乐和满足,是其它任何东西不能代替的。

井边歌舞,离我们似乎很远了,但它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永不磨灭。它纯净,清白,童真,无辜,充满乐趣,它是我最初对音乐、舞蹈的启蒙和实践。

后来,当我长大了,对唱歌和舞蹈,也掌握了更多的技巧时,我明白,它最初的发祥地,就在井台那边,就在劳动的间隙中,鼓励的欢笑中,就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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