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地

        矗立在边陲的梨城库尔勒周边有一处令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它不是什么旅游胜地,更不是什么名胜古迹,甚至连名字都被历史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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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这样一个无名之地,也曾经喧嚣过。70年代初,一群热血沸腾的兵团青年在这里垦荒建厂,竖起了高耸的烟囱。为了解决子女就学问题,厂里建了子弟学校。我的父母塔农大毕业抱着一腔热情分配到这里,当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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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干年后,时间证明人类斗不过大自然,盐碱滩、沙漠化让两千多人逐渐撤出了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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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老妈读了文章告诉我,造纸厂撤出搬迁的理由不光是盐碱的侵蚀,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孔雀河的源头,为减少污染而撤离的。当初在那里建厂只考虑离博斯腾湖近(造纸的原料芦苇和水源近)没考虑污染和盐碱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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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足迹地消失,欢笑地退散,现在地图上已没了属于它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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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和我就出生在这里,一个见证了人与天地斗争的地方。虽然我在这儿仅仅生活了六年,但它却成为我记忆里故乡的模样。我以为它带给我的只有荒凉和匮乏,却不知为何一遍一遍将它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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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回库尔勒恰巧幼时的伙伴寇凌燕也从北京回来,我拉着她就进了沙包。早些年我一个人去那里画盐碱滩时就想约她重回故里,因为她不但是我幼时伙伴,更是个画家,约上她一起来画故乡真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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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比我大两岁,在那里生活到十几岁才离开。在她的口中,我记忆里熟悉又陌生土地变得鲜活而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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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里是戈壁荒漠中的一方天堂,在我家门边散发着淡淡芦苇香的渠沟叫排碱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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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操场尽头那条飞着水鸟的“大河”叫南大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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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南大渠往深处走有一片湖泊,叫苇湖。(车无法进入,这次我们没有看见)那里的湖水清澈见底,湖面开着大朵的荷花,蓝色的、红色的、黑色的蜻蜓在湖面掠影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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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道黑(一种快绝迹的鱼)在水下欢畅的穿梭。河蚌从泥里吐出一串串的泡泡,虾是透明的,若不是父辈们捕捞上来,几乎看不到它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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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长旺盛的芦苇遮住了孩子们的视线,清凉刺骨的湖水唤起孩子们的探索与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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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职工宿舍背后的那道沙墙告诉我们这里离沙漠很近,沙包上的红柳疙瘩是那里最艳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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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种动物留下的脚印,四脚蛇从脚边出溜穿过的惊吓,激起孩子们恐惧又神秘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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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因为从小体弱多病,还是太小离开,记忆不全,我觉得我基本上是被禁足在家里的。而在凌燕口里她竟然带着我干过剪凉鞋,扣墙皮,挖沙洞等等“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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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在她眼中这些只是小菜。她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对孩子的教养方式完全不同,她从小就是被放飞着长大的“野丫头”。爬沙包将自己埋起来,下河沟摸鱼捉虾,挖沙洞抓四脚蛇,在红柳疙瘩丛里躲猫猫她一样也没少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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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童年最深的印象就是一天到晚笑得喘不过气儿来,每天的时光都象小鱼儿一样穿梭而过。(这跟我幼时的感受刚好相反,我感觉度日如年,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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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这块神奇的土地依山(沙山)傍水,人杰地灵。她这话可真应验了“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认为你的世界是怎样的,它就是怎样的。”她认为这片土地人杰地灵,她自己就活出了人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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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住在一起,她又是只活泼的“小燕子”,经常窜到我家来“解救”我一下。在那个物质精神都匮乏的年代,我父母的“能歌善画”影响了她幼小的心灵,她看我妈画画,心里竟然也有了一个画画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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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养的孩子吸收了这一方土地的天地灵气。沙漠的宽阔,河流的细腻,风沙的坚韧……她一路向着梦想去追,这一追就把自己追成了一代中国青年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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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多年未见,各自成家后也极少联系。只知道一转身,她已成为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硕士,导师何加林;又读了北京大学艺术学院艺术硕士,导师李爱国;现在是University of the Cordilleras大學在讀博士;文化部艺术发展中心中国画创作研究院副研究员,北京大學校友书画协会理事,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导师工作室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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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她学的专业可与绘画毫无关系, 毕业就结了婚。但是她不甘心放弃心中的梦想,选择了美术专业重回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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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聊起来才知道她重新报考的本科就是我当初上过的学校,连老师都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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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那位老师对我说:“绘画也是艺术,艺术需要自我表现,你这性格根本干不了这行!”而那位老师对她却很欣赏,至今仍是很好的朋友。这样的差别不能用那时我年龄太小说得过去,也不能用专业太差没有天赋说得过去。实在是性格决定命运,当初的懦弱胆怯让自己连做梦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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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也特别感谢这位幼时的伙伴,不但在我的童年里点上了斑斓的色彩,又用行动告诉我梦想不设限,人生无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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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有梦想的种子,有清晰的方向,有坚定的行动,有持续的力量就没什么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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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这被人类废弃的土地上,沙包子里的红柳,干枯的根枝下包裹着生命的梦想,一岁一枯荣,野蛮生长格外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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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大渠干涸的河床,蕴藏着生命的梦想,涸了又涨,河水的舞步不在乎是否有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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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类的打搅,它们反而热热闹闹,形成了独特的生态景观,哪个旅游景点也不能与之媲美,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力,默默的吟唱:“这世界,我来了!”也让这无名之地深深地印刻在后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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