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妈妈就是压在我头上的大山,我做梦都想翻越她。
长大后,我才发现,妈妈她是那么脆弱,两个几岁小孩就能把她欺负得掉眼泪。
01
周末的下午,我想到好久没跟妈妈聊天了,就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了,那边很吵,妈妈说她在外面闲逛,正在和别人聊天。
我说,那就算了,晚上再给你打电话吧!随即我就挂了电话。
谁知,不到十分钟,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说她回家了。
我问她:“你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她说:“还不是老样子,好不好也就那样。”
妈妈的身体就像一个老旧的机器,全身零件都有毛病,经过两次大修后,越发不中用。
我又换了个话题:“那两个小家伙在干嘛,还听话不?”
妈妈深吸一口气说:“我跟你说件事,昨天把我气坏了。”
我问:“什么事啊?”
妈妈说:“昨天下午我回家,看见家里有个柚子,就问你小侄女这是哪来的,她死都不说,后来还是你侄子告诉我,是她从你三妈家摘回来的。”
“我当时有些不高兴,就说她‘人家没给你,你就不能伸手去拿,拿了就是偷’,你小侄女听了不高兴,还把你侄子拉出去,到天黑了都不回来。”
我听了有点生气,就说:“那你别管他们,把大门一关,随他们去吧!他们天黑了总要回家睡觉。”
妈妈的语气拔高了点:“我最生气的就是这点,他们说要去三奶奶家睡。你三妈家三个孩子,那一对双胞胎才一岁多,她整天都烦死了,哪里还会耐烦他们,况且你三妈又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我真的不高兴了,就说:“那随他们去吧,让他们受点委屈,就会知道还是家里好。你把他们保护的那么好做什么?”
妈妈长出一口气说:“这要是我自己生的,管他们去哪,我直接去睡觉了。可这不是我生的,要是出点什么事,我这把老命都赔不起啊!”
随即她又低声说:“要是你爸在就好了,也可以把他们弄回来。我在那里喊了半天,让他们回来,可他们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就是不回来,把我逗得就像猫抓老鼠一样。
女儿啊,我当时好难过,我这一生,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羞辱过,老了却被自己的孙女孙子这样对待。我当时恨不得死了算了,还活在这世上干嘛?”妈妈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的心脏就像被谁一把抓起来使劲地捏紧,疼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我说不出任何的话来安慰我的老母亲。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整整哭了一个晚上。
02
2009年夏天的一个上午,我接到爸爸的电话:“你妈在家把腿摔断了,明天上午做手术。”
我急急忙忙地买票回家,第二天早上回到家里,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邻居告诉我爸爸和妈妈都在县医院,大侄女上学去了。
我打电话给爸爸,爸爸说:“你妈刚进手术室,你给你妈找两套宽松的衣服带过来,直接到县医院骨科就好。”
我急匆匆地赶到县医院,找到妈妈所在的病房,妈妈还在麻醉中没醒。
爸爸告诉我:“前天下过雨,你妈去屋后上厕所,踩在青苔上面一滑,左边的股骨头就摔碎了。”
我很诧异,不过轻轻一摔,妈妈的骨头居然碎了!
爸爸说:“医生告诉我们,你妈的骨头是脆的,这样的骨头是经不起重击的。”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她的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我心里又酸又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妈妈从昏迷中醒过来,看到我坐在床边,笑着说:“芳啊,你来了,到了多久啊?”
看着妈妈那虚弱的笑容,我的心里好痛,低声说:“刚到一会儿,你疼吗?”
妈妈轻轻地摇头:“这会儿全身都是麻的,没感觉。你看到我的骨头了吗?就在我床头底下。”
我一怔,弯腰低头一看,一个一次性的碗装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骨头,静静地放在床头下。
那是怎样的一块骨头啊!它血淋淋的,那红色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隔壁床的病人还在开玩笑:“把这块骨头拿去给你妈熬汤喝,正好给她补补。”
我再也受不了,扭头走出了病房,趴在外面的墙上哭了起来。
病房外面的人来来往往,医院里的人对这种情况都司空见惯。
过了一会儿,爸爸从电梯里出来,看到我趴在墙上,就拍拍我的肩膀,“芳,你怎么啦?”
我飞快地擦干了眼泪:“没事儿,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头有点晕。”
爸爸回去了,家里侄女,还有家禽要照顾,我在医院里照顾妈妈,直到她出院回家。
从这以后,妈妈就开始了与拐杖为伍的日子。她再也走不了很远的路,看不到很远的地方。
后来妈妈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她告诉我,她可以用那只没受伤的脚,去很远的地方。
03
爸爸去世的第二年夏天,嫂子打电话告诉我,妈妈站在那里没扶稳,往地上一跪,腿又摔断了,还是那只受伤的脚,这次受伤的是膝盖。
嫂子说妈妈的腿肿得很粗,要消肿后才能做手术,让我不用担心,她在家里可以照顾好妈妈。
还没等我来得及担心,嫂子又打电话过来说,她自己也住院了,跟妈妈不是在同一栋住院部,让我回去照顾妈妈。
还是当年的医院,妈妈躺在病床上自责地说:“你看你老娘好没用,别人都是车祸受伤了才来医院,我老是自己摔断腿。”
我安慰她:“你别这样说,都是你年轻时候太拼命了,要不然现在身体也不会脆弱成这样。”
我看着她那只受伤的脚,那只脚还有点肿,一根小指头粗的钢筋从小腿上穿过,把小腿吊起。稍微动一下,就是一身的汗,我在旁边看着都为她感到疼。
我在心里问老天,我的妈妈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要让她受这种折磨?
妈妈常笑着自嘲说:“我上辈子肯定挖了阎王爷的祖坟了,这辈子才让我这样受罪。”
嫂子带着侄儿在另一栋住院部,我去看她时,她正捂着脸做针灸治疗。她的脸不知道怎么了,面部神经好像瘫痪了,嘴角有点歪。
她捂着脸,努力对我笑:“又耽误你啦,上次妈住院都是你照顾的,这次又麻烦你了。”
我笑着说:“没什么,这本来也是我应该做的,谁让她是我妈呢!”
妈妈躺在病床上也不安生,她一会儿担心嫂子那个病治不治得好,一会儿又担心家里的两个侄女儿,怕她们照顾不好自己。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两次你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身体还不知会怎样呢!”
同病房的人也劝她:“老大姐呀!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才有能力去操心别人。”
妈妈线还没拆就想回去,她怕大侄女一个人在家照顾不好妹妹,谁劝都不听,我真的很生气,就说:“她一个十二三岁的人了,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和妹妹吗?”
妈妈说:“你侄女不会做饭,她们俩在家吃什么啊?”
我拗不过她,只得喊了车,把她送回去。她躺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侄女们围着她转来转去。
我说她:“你看,你没回来,她们天也没塌,还不是吃得香,睡得着,看样子一点都没瘦啊!”
妈妈笑着说:“还是家里舒服,医院我是一点都不想呆下去了。”
04
后来嫂子看着家里实在是太穷了,老大在读初中,老二读小学,老幺要上幼儿园。如果在家附近找事情做的话,一个月1000多块钱,完全不够开支,哥哥每个月的收入并不算很高,一年下来根本没什么余钱。
嫂子问妈妈:“我去外面打工,你在家里带两个孩子,能不能行?”
妈妈看着家里的情况,咬着牙说:“你去吧,我试试看!”
就这样,嫂子去打工了,把老二和老幺留在家里,扔给妈妈带。
我心疼她,劝她不要这样辛苦。
她说:“你看村里人,哪家日子不是越过越好,我们家的日子却越过越差,还不如你爸在的时候呢!”
我说:“你这样操劳,等以后你做不动了怎么办?”
她故作轻松地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趁我现在还有点用,能帮你哥减轻点负担就帮帮他吧!”
我暑假带孩子回去,看她拄着拐杖帮老二梳头,帮老幺洗澡,还要做饭,心疼不已。
我对妈妈说:“他们现在也大了,好多事可以让他们自己学着做了。”
妈妈说:“知道啊!正好你回家,我也轻松两天。”
两个家伙都还小,加上我儿子,三个人闹啊跳啊,都快把房顶震飞了。
妈妈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我们回重庆的时候,妈妈拄着拐杖站在村头送我,我回头看她,有泪洒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顺着脸颊流下来。
05
我现在只要一想起妈妈,就会想起她拄着拐杖站在村头那老泪纵横的身影。
妈妈年轻的时候是多么能干的人啊!那时候爸爸常年在外,她一个人拉扯我长大,还要种全家七八个人的田地,里里外外一把抓。
妈妈的厨艺很好,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只要招呼她,她准会去帮忙,做出的菜谁吃了不交口称赞。
妈妈为人处事很好,平日里她做什好吃的都会和邻居们分享,有什么菜吃不完也会送给那些需要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能干的妈妈,在她年老的时候,却被两个小屁孩给欺负得掉眼泪。
妈妈那个时候心里是多么仓皇无助啊!是多么委屈啊!
我真恨不得马上站在那两个孩子面前,把他们拎起来狠狠打一顿屁股,告诉他们:不要再欺负我妈妈!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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