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鸡
从鸡窝逮出来到熬制成鸡汤,老王和妻子要忙活一整天,有时候割鸡脖子血管用的剃须刀片光用光了,还要等买到刀片才能动手。倘若没有刀片,那这吃鸡一事便无休止延后。
这一道大菜通常是由从来不做饭的老王亲自烹制的。砂锅、姜片和蒜片是这道菜的标配。砂锅偎在蜂窝煤的上头,邻居家的狗便远远站在门外,眼巴巴地瞅着。
但吃鸡的人并不一定感恩。或者只是轻飘飘地喝了一碗鸡汤,老王没能从吃鸡的人的脸色捕捉到心满意得的表情。这,让老王愤怒。
老王的愤怒也很经常,所以,吃鸡的人有时候是故意让老王愤怒,她有一种恶作剧的快感。
这种隐忍的愤怒和隐忍的报复并不突破,因为吃鸡者回家也只能待两天,有时候半天就走了。老王的愤怒在院子里飘来飘去,没有院墙栖落,一溜烟爬到门前的几棵树上,蹲在上头,像一只黑色的鸟。
老王老婆是怕鸟的,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只石头,对着鸟扔出去,她送出石头时发出一声叹词:KEEI……,更像一个悠长的叹息,鸟拍拍翅膀,大摇大摆飞走了。
彼时,他在广州或者某一个城市的写字楼里,是一个思想先进的年轻人。含蓄内敛,骨头像老王一样硬。不同的是,老王生气时瞪着眼睛,声音要调高八度;而他的愤怒而是藏在眼镜片后面。
他们时常愤怒,有原因明了的愤怒以及还有一些模棱两可的愤怒。
她则不同,她的愤怒是笑出来的。轻轻飘飘,随意栖息,却并不着家。
他们都形成了自己的哲学。
他们都觉得对方无法依靠。
他们都住得远,生怕自己让对方失望,也生怕对方让自己失望。
老王久不写文字了,老王辗转在夜半。呼吸焦灼,有恐惧的呼唤声从睡梦中送出来,老王老婆惊醒了,急促地呼喊老王的名字。
他在外地,老王不知道他到底过得怎样,他娶了妻子,老王悬着的放下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