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谨堵了宋安宁很长一段时间,可宋安宁见着他就跑,一开始是跑了就跑了,后来是跑了还要回头对他做个鬼脸,再后来是跑了回头还要冲他笑一笑。
何书谨拿她没办法,又无奈又觉得可爱得紧。
总之,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宋安宁瞧着是玩上瘾了。
可惜,老太太要出院了,不然宋安宁还能继续玩下去。
老太太出院这天,天气转暖,医院外面的迎春花开得正好,阳光暖暖洒下来,透过花瓣斑斑驳驳投到地上。
宋安宁刚值了晚班,换了衣服背了包准备下班,在医院门口见着了一个老熟人,前男友。
西装革履,一派海归精英范,手里捧着花站在医院门口,冲着宋安宁笑。
宋安宁被早上的太阳晒眯了眼,远远望着他,他看上去还和从前一样,笑容里好像浸了酒一般诱人,就像是四月的阳光一样,笑得粲然和煦。
只是宋安宁心底知道早就不一样了,看到这样熟悉的笑,她第一反应竟然觉得还是玉兔精比较好看,平日里不常笑,一笑起来就会让人怦然心动。
「安宁,我回来了。」
好听的声音从春风里渗过来,夹杂着喜悦和情意。
宋安宁却在想,何书谨昨天在楼梯间堵她的时候说的话。
「宋安宁,你跑够了没有,我追得够久了。」
昨天,她没回答他,只是像一尾鱼一样哧溜蹿过,回头冲着何书谨笑。新的感情,她多少有些害羞和不适应。
现在她却在想,应该回答他的,跑够了,不跑了。
身后拢上来一截手臂,浅蓝色的衬衣袖子卷到小臂上,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大掌握住宋安宁的肩膀,胸膛也紧跟着贴了上来。
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奶奶出院了,你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出院手续我办完了,走吧,送奶奶回家。」何书谨温和的声音在宋安宁头顶上响起。
何书谨盯着那个捧花的男人,他认得他,当年和宋安宁一起出现在教堂的男孩。
宋安宁松了脊背靠在何书谨怀里。
他其实很有涵养,从她在马下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即便他是个养猪的,却优雅得像个绅士。
宋安宁瞧着那个男人的脸色变化,甚至妄图往前多走两步。
隔着四月的阳光,宋安宁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理解你的抱负,理解你对未来的努力和期许,但我无法原谅你对我毫无理由,毫无音信的抛弃。我和你的过去早在民政局门口,就被一场大雨冲走了。
她伸手拽下何书谨的胳膊,两只藕臂环上那只胳膊,她抬头对何书谨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明媚得不成样子,恍了何书谨的眼睛。
「走吧。」
何书谨这会却跟傻了一样,呆愣在原地,蠢了吧唧地看着宋安宁。
玉兔精射中了唐僧,唐僧以身相许。
「傻不傻,你不走我走啦!啊,对,你上次说要给我烧红烧肉吃的,你还记得吗?我今天就想吃。」宋安宁松开何书谨的手臂,背着手往老太太那边走。
天气转暖,她把长发扎成了一只马尾,在脑后一荡一荡,一如四年前,她转身离开时那样。
只不过当年是离开,如今是走近。
何书谨回神赶紧跟了上去,喜滋滋地牵过宋安宁的手。
宋安宁没有转头看他,脸上却粉嫩嫩得像是树梢上的一抹桃色,她唇角往上翘着,压都压不下来。
老太太坐在车里,一脸褶子笑得越发深了,对着前头的司机说:「老杨啊,这回我孙儿肯定能结成婚。」
宋安宁第一次见到何书谨的研究生文凭的时候,大吃了一惊。
何书谨竟然是学兽医的。
「你不是养猪的?」宋安宁挥舞着何书谨的毕业证。
「你有见过养猪专业?是不是傻。」何书谨彼时正在研究怎么让猪仔更健康。
「你还是医科大学毕业的诶,如此厉害,学霸啊!」宋安宁当年也是滨城大学护理专业毕业的高材生,但是学医的谁不想进医科大,那是学医学生的梦想之地。
何书谨挑眉,心下一喜,崇拜了吧,爱慕了吧,我当年可是第一名毕业的。
膨胀了膨胀了,可嘴上说着:「还好还好。」
宋安宁眼风一扫:「可现在也只是个喂猪的。」
何书谨面色一僵:「喂猪怎么了,喂猪怎么了,一般人还喂不出我家养猪场的猪呢,有本事你别吃我家的猪。」
宋安宁撇嘴,没本事。
两人交往的第二年年底,感情稳定,双方父母见了个面,商量结婚的事情。
未来婆婆是个少女心爆棚的女士,说话娇滴滴,一身的公主风,一回家就拾掇着要小两口赶紧去拍婚纱照。
宋安宁挑来挑去,挑中了一家童话风的摄影馆,何书谨看得嘴角抽搐,一想到自己要穿成那个样子,就止不住地一阵恶寒,辣眼睛辣眼睛。
宋安宁很是不满,说他都拍过一次婚纱照了,怎么就不能依着她。
未来婆婆嘴上没把门的,大喇喇地说:「不是一次,是两次,拍了两次了,唉,我可怜的儿子。」
「两次?」宋安宁大惊。
何书谨脸色很是僵硬,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戴了两次绿帽子。
而且,何书谨对当年自己对她念念不忘,她转头却忘了自己的事很是耿耿于怀。
何书谨抿着嘴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未来婆婆大嘴一张:「对啊,五年前在滨城大学旁边的那个小教堂里,被人甩了一次,去年年初在『藻云轩』又被甩了一次。我就纳闷了,我儿子长得又不丑,怎么就是老被戴绿帽子呢。」
「是你啊!」
宋安宁想起来了。
她当年一门心思扑在前男友身上,对别的男人都不上心,自然也就忽略了何书谨惊为天人的那张脸,转头就把他忘了。
您儿子长得是不丑,不仅不丑,而且还长了一张玉兔精脸,任谁看了都没安全感呐,还不如去找个看着老实一些,丑一些的。
玉兔精只有唐僧才能制住,宋安宁笑得十分美滋滋。
去拍婚纱照的时候,那摄影师看见何书谨的第一眼就乐了。
「兄弟,这是三婚呐!厉害厉害。」
何书谨脸色一黑,差点拖着宋安宁就走了。
宋安宁还乐呵呵地问:「你咋知道?」
何书谨眼前一黑,他媳妇怕是个缺心眼吧。
「咱们圈子就这么丁点大,你老公长得这么出众,看过一遍都不会忘啦。」
宋安宁轻哼了一声,拧着何书谨的腰狠狠转了个圈,何书谨疼得脸都白了。
「说,以前那些婚纱照呢?」
「都扔了扔了,松手……」何书谨绷紧了肌肉。
「拍的什么样的?」
「很含蓄的很含蓄的,合照少,大部分都是她们的单人照。」
宋安宁眼珠子一转,翻了翻册子,点了一套尺度十分大的,每一组都是亲密合影,何书谨看了之后差点夺门而去。
定婚期的时候,何书谨坚决不肯定在立春日。
他两次婚礼都在立春日,两次都戴了绿帽子,这一天怕是和他五行相克。
宋安宁同情地看他一眼,随手一指,那就……四月一日愚人节吧。
婚礼之前,宋安宁跟何书谨说提前去领证,挑了个好时候,三月十二日,植树节。宋安宁还特地买了株合欢树的小苗苗,种在了新房后院里。
何书谨虽然经历过两次婚礼,但这还是第一次领证,十分紧张,在民政局大厅里正襟危坐,双手夹在腿间搓来搓去。
「你没领过结婚证?」宋安宁十分诧异,她以为何书谨已经领过两次了。
何书谨摇头:「她们都说办完酒席再领。」
宋安宁心疼地抱住她家玉兔精:「哎呦,小可怜儿,她们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心想嫁给你,等着被人抢婚呢,说不定心里还美滋滋。你放心,没人抢我的,我能嫁出去都谢天谢地了,走,领证去。」
何书谨暗笑,攥紧了宋安宁的手,怎么没人抢,那小子前几天又去医院找她去了,护士长都告诉他了。不过这次,怎么抢他都不会放手的。
「现在我这样的好姑娘不多啦,你可得好好珍惜我。」
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五年前,立春,宋安宁走后,他也跟着走出了教堂,看着宋安宁走远。那个陌生的小姑娘,有一颗善良温柔的心。教堂外一株迎春花悄悄在枝头绽开,嫩黄色的花瓣,颤颤巍巍立在枝头。
迎春迎春,她便是那朵春日里的迎春花,素白的手拂去了捧花上的灰尘,也拂去了他心底的阴霾。
“立春,斗指东北,太阳黄经为 315 度,是二十四个节气的头一个节气。其含义是开始进入春天,「阳和起蛰,品物皆春」,过了立春,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一年四季从此开始了。”
立春,果然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