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8日 星期五 晴
我对着镜子擦去脸上寡淡的粉。
L君:“有……”
她停顿的时间,足够让我插上一句完整的话:“友谊宾馆,十一点,我等你。”
L君:“你有毒!有没有空瓶子?”
今天,法语系毕业酒会,L君准备的花剩下一朵。她把花插进一个塑料瓶里,放在去交换的R君的桌上。桌上全是别人的杂物。
我:“这一点上,我们算是同类。”
L君:“什么?”
我:“瓶里的鲜花是可以视而不见的存在。”
我每周都碰到珍珠在盥洗室插大束的花,如果不是进她们宿舍时,毛孔突然被热烘烘的汗腻味充塞,恨自己不能将双脚扛在肩上,我大概不会觉得这有种自我表演式的荒诞。
在对方的角度,也许正是因为无力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才要努力维持属于自己的空间的美感。
M君说她去实习的时候,同一个办公室的姐姐每周都给自己订鲜花。“你不知道,那工作太无聊了!周一不买束鲜花,简直没法继续干下去!”
我不会说,我觉得能用一束日常的鲜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所以,像每天喝一瓶酸奶一样,每周订一束鲜花,并不解决什么问题——当然,本身也不成问题。
偶尔在朋友圈看到绿植的照片配着诗意的文字,竟觉得那些花儿静好得太诡异,好像占有了许多本与人世无关的清风皓月,洗练出尘土。
我也养绿植,朋友送的或趁兴买的。它们在阳台,或者在高阁。绿植到了我手中,它们的使命便不再是活下去。它们好像只是突然兴起又倏然兴尽之后的纪念品。我若不记得浇水,它们就迅速变成尸体,随着泥土让干枯死在容器里。活着好歹是种生命力,但我毫不排斥死着的了然枯寂。它们是幸运的,跨过了生,在死的境地里永生。那倒霉些的伙伴,还得在我的气息里渡劫呢。
某天突然想到:我为什么没有种花和订花的欲望?
我像一个远游的牧人,逐水草而居,我发展不了种植业。
至于订花,我到底是个农村人,至今仍没有这种消费习惯。
虽然身上也有许多小布尔乔亚的习气,但愈发觉得,在这个以城市为中心的时代里,我必将奔走其中,同时我心甘情愿保留属于自己的某种本质属性。就连我的名字,竟然也承载了一种没有任何大地可以相接的乡愁。
前晚,看到盥洗室垃圾桶上方的窗台上,一个矿泉水瓶里挤下几朵尚未完全枯萎的菊花。或许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弄的。
有点感动。
若有所悟。
初中,在《读者》上看到一位法师说“心之所想,即眼之所见”。大意是说,你心里群星璀璨,眼里便是星光熠熠;你心里春暖花开,眼下便是馥郁芬芳。
我的意思恰恰相反,我的心里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