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天气很差，但我和儿子还是登上公交回了家，为的是带他参加爷爷的生日宴。早几天我就告诉婆婆端午节因为要补课就不回家了，婆婆听起来很失望的样子。过了一天，她又打电话给我，说他爷爷过生日，你还是带小W回来吧。我想着爷爷已经六十八岁了，再多的作业也还是回去吧！
本以为只有我们一家和姑姐一家参加，去了才知道还有几个姑姐和孩子爷爷共同认识的朋友。天热，晚餐却不太合宜的吃的是火锅儿，大家边吃边聊，倒也融洽。姐夫看起来瘦了很多，似乎比去年更年轻了些，很佩服他每天坚持锻炼的毅力。
外甥大帅姗姗来迟，因为上班的地方离家太远，光坐公交就要一个多小时。他是姑姐的独生儿子，今年虚岁二十三了。
大帅下班后急急赶来，一进门就朝唯一的空座走过去。他刚在姥爷身边坐下，就听姐夫提高声调不满地说:“大帅你这么大了，进屋连句话都不知道说啊！你看你姥姥姥爷还有伯伯们都在，你连这都不知道，那也忒没家教了。”这话一出，大帅立刻尴尬地四处看了看，想说点啥，终究没说出口。这边婆婆、公公忙着替大帅解释:天天都看得见哪里用的着客套，昨天还在家里吃饭呢，明儿还会去，用不着那样。但姐夫却有些不依不饶地继续数落着，大意是这么大的人了人来客往的礼数都不懂，会让别人耻笑，将来在社会上会吃不开云云。
吃饭过程中重头戏是喝酒，我是滴酒不沾的，自然也无从感受他（她）们彼此掐架斗嘴，然后喝得兴致勃勃的乐趣。在两瓶白酒喝光之后，又接着喝啤酒，眼见得父亲对自己表现不满，帅先后几次站起来举杯邀人共饮。我觉得这样的大帅，已经越来越像个大人了。可明显他爸还并不满意，在他敬了桌上人几杯之后，姐夫又用反问的语气说:“咋不敬你姥姥喝一杯”，帅轻声答:“还没来得及，这还没打一圈。”
“那得从长辈敬起，尊老爱幼都不知道?”
……
似乎不把儿子问的哑口无言不足以显示他做父亲的权威。
儿子因为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因为几十张卷子的任务压着，悄悄跟我说要先回家去。我也这样想，可老公说爷爷过生日，那么早你就走了不合适。儿子苦着脸继续挨着，不时厌烦地望望桌上喝得聊得不亦乐乎的人们。期间，掏出随身带的政治资料看了会儿，还被他姑训了一顿，说是好好学习也不在这一会儿，让他赶快收起来。婆婆和姑姐的婆婆早已放了筷坐在那，只听着看着。
姐夫忽然想到什么，眉飞色舞地对婆婆说:“新给介绍个对象，您知道了吗？”同时用眼神示意说的是大帅。婆婆说见过照片了。
这时，姑姐听到了，说:“不行，见一面就拉倒了。”我注意去听，姑姐大概说的是人家姑娘在社会上闯荡几年了，有阅历，跟我家大帅这样刚刚上班一点社会经验没有的，聊不到一起去。我听了也没在意，毕竟才见一面，相亲哪有那么多一见一成的。
可姐夫忽然就激动起来，说那就一农村姑娘还没有固定工作，论家里的经济条件跟咱家也不是差了一点半点，可饶是这样人家也还不愿意，这里边就能看出问题。你要但凡优秀一点儿，哪有人家挑的份儿。还说，成不成的，这里边就能看出事儿来，你为啥就那么不优秀？巴拉巴拉。
婆婆忙劝不能急，这事儿得看缘分，强求不来。不劝还好，这一劝仿佛火上浇油一般，姐夫竟跟婆婆嚷嚷起来，说是这么多年，这孩子在你们身上没少受病，噎得婆婆一句话说不出。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抬眼看见姑姐和帅都把眼哭红了。婆婆站起身拉着儿子要走，大家都劝她坐下，于是到包厢外的竹椅上坐了。屋里，人们都在或劝慰或批评着姐夫的粗暴态度。他许是喝了酒，不断地强调着自己和姑姐给帅创造了多么优厚的条件，反问着帅为啥就是不够优秀?你凭啥不优秀?
我就想问问他，你自己倒是有多优秀，不过就是凭父母的关系在卫生院找了一份有保障的工作。这么多年上蹿下跳地玩儿，徒步，钓鱼，骑行，变着花样地玩儿，长期请着假不上班。后来“吃空饷”查的紧，差点儿丢了工，托关系走后门才保住这份工作。说起来这份工作不过是让他看起来有事做，老了有个保障，就那点工资，他哪里能靠这份工作过日子。倒是姑姐自己开着家诊所，这么多年没少赚钱。可他们俩花钱的本事明显比赚钱还大，家里原来买了一套两居室，因为姐夫出车祸需用钱卖了。家里的老房赶上平改，只给了一套上下两层共一百四十平米的所谓门市，其实下层就是地下室基本用不上。这下开诊所有地方，没地方住了。租住了几年之后，他们买了个180平的28层顶，别人都说顶层热，不听，说180平太大，不听。结果光装修就花了六七十万，购房花多少不清楚。你肯定以为这俩是有钱任性，其实贷了挺多款，连首付也借钱了。当然缺钱也是因为他们之前花一百四十多万买了诊所隔壁的另一个门市，跟他家的诊所一样的格局，所以并不好租，每年只能租个五六万块钱。这还不算，还在离城几里之外的一个村子盖了所平房，并无手续，这些年也从未住过。说起来房子不老少，可是却没给儿子准备一套独立的住宅，难道准备让儿媳跟他们老少三代住在一起?
再说这孩子木讷畏缩不善言辞，还不是被你从小数落到大。从这孩子满周岁起，就常驻在姥姥家。吃穿住行，一切等项姑姐两口儿都没怎么操过心，当然是给孩子花钱的，买吃的，买穿的，买玩的。不过玩儿就得姥姥姥爷陪着玩儿啦！他们俩明明有孩子却从未被孩子束缚过手脚，每天饭店歌厅玩儿的不亦乐乎。想孩子了，接回去玩玩，第二天又送回来了。一直到上小学，上初中，大帅的星期日寒暑假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他的汉语拼音和九九表都是我一点点教的。曾经也见过他爸辅导他做数学题一次，说:这还不会?你自己好好思维思维。我也是醉了，那时孩子不过一年级。到了高中，孩子成绩越发差了，几乎听天书一般。这时又住回姥姥家，每天五点爬起来吃点饭去上学，晚上九点半回家。风里来雨里去的二年多，没等毕业就被安排去当了兵……
一二十年没跟孩子有过正常的有效的沟通，从没手把手地教过儿子做点什么。倒是总有理由责怪岳父母惯坏了孩子，没把孩子培养出自立自强的习惯。想想我也只能呵呵了。
哪家的日子不是一地鸡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