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还未离别已相思 愿君切莫归来迟
文雍和馨雅在一个又一个难眠的夜里促膝长谈商量着如何去走未来的路。选择本来往往就伴随着妥协和痛苦,而象他们这种无奈或迫不得已的选择更是苦不堪言。他们最后选择了离别。在这个学期结束时,馨雅准备回单位去工作稳定下来照顾孩子,文雍等年后到南方去寻找别的出路。
对于他们的家而言,这是一次极其危险的选择,它几乎让这个家破碎再也无法聚在一起。但那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随着时间的一天天临近,分离的情绪总是萦绕在他们的心里。文雍和馨雅有最浓的爱最深的情,分离就意味着要剪断划开这些深情厚意的丝丝蔓蔓亲亲我我,对于正当青春茂盛花样年华的他们,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啊。
眼看着学生就要放假了,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馨雅的心里也一天比一天更难过,回家与儿子团聚是她渴望的,可是当她走近儿子的时候就远离了丈夫,即使她愿意被撕裂,愿意把自己分给他们父子都是不行的,她只能完整地去拥抱一个而丢掉另一个,没有人知道她的苦楚。
在这些最后的日子里,她每天都早早地就卷缩在文雍的怀里,尽可能多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毫不顾忌节制地接受他的爱抚和缠绵,痴心地聆听记忆他的呼吸和声音,这都是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养分,她要尽可能多地储存,不然分别后的那些漫长而孤单的日子,她用什么去抵挡岁月的无聊和冷清?用什么去化解寂寞 ?用什么去慰籍思念去擦干泪痕?多少次梦中惊醒,多少次泪湿枕芯,唯有那种依然在他怀里的温暖感觉才能让她的心灵安稳宁静。
文雍的心里也一样,没有什么比等待和爱人分开更难过更痛苦。和上一次离开家乡时一样,他清楚这样的分别意味着什么可能会怎样,但他觉得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他是那样深深地爱着馨雅,不仅仅是迷恋她的美貌,更倾心于她的美丽心灵,娶到一个外貌和品性都无可挑剔的女人是何其有幸,他一直试图努力创造一种可以承载这个女人的幸福生活,带给她应有的富足和荣耀,但他却在一次一次残酷地剥夺了她的快乐幸福把她一步步拖进了苦海。
所以他必须去尝试各种新的可能,哪怕是付出更加昂贵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象文雍这种人,他的选择或他的错误都是具有可怕的惯性的,他会一直错到没有能力再错、方能停下来。就像现在,他明知道把馨雅这么好的女人独自丢在家乡是多么的愚蠢,他自己都不敢深想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和结局。他甚至也明白了馨雅要的不是所谓的显赫或是更多的金钱,但他依然还是选择了和她分开。他已经不完全是在和命运较劲了,他纯粹是不肯放过自己,不止不休,直到完全不能动弹才会停歇。即便是顽固如斯,但也终究是难分难舍,毋庸置疑他对馨雅的爱是无比真挚的,只是他没有找到一种最正确的方式去爱她疼她呵护她,才遭致如今这般苦涩分离。
临别的那一夜,他们两几乎都崩溃了,不知道如何才能给予彼此更多的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深爱的人,更不知道从此以后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他们深情相拥爱如潮水,不知疲倦地倾诉着心底的眷恋,凝眸相望唇齿相依直到天明,似乎要把彼此的脸庞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留在眼里牢牢地记在心里。
但是,再长的黑夜总归是要亮的,再难舍难分的拥抱也不能化掉命中注定的离别。临走时文雍偷偷地把馨雅留给他的钱几乎全部塞到了馨雅的包里,自己只留下三十元,他想还有一段时间才过年,自己还可以挣到足够的路费,而馨雅回去面对的困难是难以想象的,多一分钱也是好的。
而馨雅却也偷偷地在枕头下面又给文雍多留下两百元,她想自己回家再苦也是守着家的,而他一个人在外面孤苦无依,多一分钱或许都能派上用场。
就这样他们互相偷偷地藏着,巴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稍稍地留给对方。
当馨雅通过了检票口转回身来的一刹那间,那一张眼泪汪汪的笑脸,那一声肝肠寸断的“你要珍重”,那一次收走灵魂的挥手告别,所有馨雅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间凝结在文雍的心里了。而馨雅她的眼泪也全都流进了时空的长河,从遥远的兰州一直到家乡,断断续续地流淌了几千里。
苍天,这样的一对夫妻,你何苦让他们分离。当文雍在馨雅用过的枕头下面发现她留下的钱,还有两页信笺,打开一看禁不住两手颤抖泪流满面,那是馨雅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拿出来完完全全地留给他啊。
“哥:当你打开这一纸素笺,你的丫已不在眼前了。她原以为就是你的影子,在天南地北都能永远。可我们的天空却总是阴雨连绵,丫想陪在你的身边,但她却找不到留下自己光源。丫来时很冷,走时却在更冷的冬天。你和丫相约红尘做伴,想要找到梦的起点,从远古的渡口,追索到卡日曲的神泉,我们私语随风,萦绕在黄河铁桥边,我们笑如珠玉,散落在残雪的白塔山。阿妈家的米酒很甜,说它曾经醉倒过唐朝的玉环,丫相信那是真的,都被它醉成了傻妞,醒来还要想它,那甜甜的迷糊久久不散。你说风沙里的那条路,它没有终点,纳尼达尔的家书,永远都寄不到撒马尔罕,可丫心有不甘,恨自己只有百岁之身,可她想要爱你一万年。再过两天丫就回去了,可她今天就开始了思念,你说丫该怎么办?你将要去的地方,那里也许有宜人的春天,安心地去吧,丫只有用心来陪伴,她的眼神一直会注视着有你的那片天空,你头顶的明月,会倾泻她的祝愿和期盼。荣华富贵需随缘,丫只要你一生平安。不说了,丫不喜欢舞文弄墨,可对你却总有万语千言,写一辈子也写不完,收起笔头,你懂丫的心愿,只是,只是别走太久,别让丫把相思用完、眼泪流干。”
看她的留言,犹如听她满含深情地在耳边低语倾诉。她把灵魂化作了纸片,把爱融在了文字之间:
一字一句皆有泪,千回百转都是情,茫茫风尘天涯路,寸寸梦里女儿心。
生命里有馨雅这样的女人做伴,那真是文雍他三生有幸洪福齐天。
馨雅走后,文雍请蹬三轮车的小张帮忙,到人力三轮车老板那里去临时租借了一辆三轮车,计划蹬三轮车到年底,再挣一些路费钱,过完年就启程去广东。于是,他和小张一起每天早出晚归,转悠在公交站,医院,学校和兰炼兰化的生活区,到晚上九点半左右就收车回去,在小张家里搭伙做一碗面条吃,再和小张晕几杯烧酒就回去蒙头大睡。他不愿意太清醒地进到那间屋里,那里面还有太多馨雅的影子和身上的味道。但他总是不由自主抱着馨雅用过的那只枕芯入眠,迷糊中他就觉得馨雅还在身边,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苦也一种刻骨铭心的甜,只有在醉意朦胧中,那苦和甜就都变得模模糊糊的了,剩下的就只有梦,而梦,总是甜美的要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