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非常有自信的蚊子,它自己说过它的自信比两个人抱在一起还要大一点。
初夏的热意来势汹汹,鼓噪着它的内心,当它又一次因为吸血而险些从人类的大掌中丧命,它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来让它那颗不安分的心有所发泄。它决定报复人类,“把刚才驱赶我的人类杀掉!”。这实在是一个大胆的想法。
夜色降临,小蚊子披上夜行衣,“嗡嗡嗡……”催动翅膀,直奔那个人而去。
那人躺在床上,许多和蚊子的脚般大小的丝线连结在一起,把那个人类笼罩起来了。小蚊子围绕那个笼罩飞了一圈又一圈,看见许多同类留着口水趴在上面,盯着那个人类直流口水。它们吟唱着同样的话:“三月不知肉味,三月不知肉味……”
“我可跟你们不一样!”自信的小蚊子骄傲地想,“我的追求绝不仅仅是那一口血液,虽说它的确鲜美。而且我不会像你们一样只会趴着,乞求运气之神的垂怜才能喝上一口血,我要自己去寻找机会。”
“嗡嗡嗡……嗡嗡嗡……”在小蚊子飞了十三圈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进入笼罩之中的缺口,它立马窜进去,并且大声告诉同类,希望他们来观赏它杀死一个人类这样的盛事……
下面将从人类的视角叙说这个故事:
我正睡得高兴。却被一阵无法减弱的痒意催醒。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还没睁开眼,我满耳满脑就充塞了蚊呐,嗡嗡,嗡嗡地,乱成一团。我无法清晰地判断,蚊子到底是在里面,还是在外面。
痒痒痒,脚痒,手臂痒,连额头都痒。忍无可忍,我使劲睁开了眼睛。
夜,是无尽的黑。我什么也看见。但是,“嗡嗡嗡,嗡嗡嗡,嗡嗡···”你听,那不是蚊子的叫嚣声吗?寂静的深夜里,人的听觉和触觉都变会得异常灵敏,所以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只,或者几只蚊子,以我的身体为中心盘旋着,甚至还拨动了我脸上的汗毛。我不适地动了动,然后又清晰地听到,那一只,或者几只蚊子,扇动翅膀飞动发出的“扑扑”声。
我用手扇了扇,把那些嚣张的蚊子扇远了一点。坐起来,眼皮很沉重,头也很沉重。昨晚通宵的后遗症证明努力证明它的存在感。我努力甩了甩晕晕的头,在黑暗中摸到手机。凌晨一点三十四分,手机屏幕散发着微光,清晰地显现出时间。迷迷蒙蒙地打开手电筒。一按,开了。刺眼的光芒冲破黑暗,让我的脑袋一片空白。随后,一丝痒意又从我左手手肘传来,我回过头,发现那上面趴了一点小黑点。小黑点?哪有什么小黑点!是那该死的蚊子!
“啪!”我一个大掌拍过去,翻过来一看,掌心盛放了一朵血红的玫瑰。蚊子已经从三维的物体,被我强势转化成二维的平面图形了。我呆呆地看着,鼻间还闻到一股腥味,那是我的血,不是蚊子的。
大概过了一刻钟,我的一丝丝理智才重新回归。还在沉睡的时候,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内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什么,我明明有挂蚊帐,蚊子还能进来?我转动那沉重的脑袋,眯着眼寻找原因,然后清楚地看见。在我右前方的蚊帐一角,有一个洞。对于蚊帐来说,洞并没有什么,因为蚊帐本身就是由成千上万的洞组成的。可是那成千上万的,都是规则的六边形的洞。只有这一个洞,是与众不同的四边形。这与众不同,不仅在形状,还在面积。我敢肯定,这个洞的面积是六边形洞面积的二十几倍,对,二十几倍,不然,外面的蚊子怎么可能钻得进来咬得我浑身是包!
那么对于蚊帐突然出现的一个不规则的洞,我该怎么办?我的脑子此时是不太灵光的,得费劲思考。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我可以走出蚊帐的庇护,到两米之外的书桌上拿到一卷透明胶,然后把洞给粘起来。可是就在刚才,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我不但看见了那个与众不同的洞,还看见了许许多多不太机智的蚊子爬满了我的蚊帐,它们,都在窥视着我的动静。它们不够智慧发现那个可以钻进蚊帐里面的洞。可是这些小小的猎人,却有足够的嗅觉。一旦我跑出蚊帐外面,它们必将把我团团包围,密不透风。想到这个,我就浑身发痒。遂喊停了这个不太理智的念头。
还有一种办法,我在朦胧中瞅了瞅我的被子。
蚊子有那么多,打死了里面这一些,外面,你听,“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它们此刻还在外面喊着,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中可以破解,它们叫喊的内容,是----“三月不知肉味”。虽然现在,蚊子是在外面,还没进来。可是蚊子那么多,总有一些还会进来。
可是我有被子----我可以用被子,笼罩全身,连鼻孔也不放过,这又是一种更周密的庇护。那么厚的被子,就算等会有一千只蚊子进来,我也不怕。
想做就做,我急不可耐地躺下,用被子蒙住全身。“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蚊子在外面更大声地尖叫,它们一定是不满我的机智。它们也许在控告我犯规,控告我的狡诈,但,这又能奈我何!
好,这么的。我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我好像又作起梦来。
我是到了撒哈拉沙漠吗?怎么这么热?我是真的睡着了吗?可是为什么,桌上的时钟的秒针转动的声音,我能听得这么清楚?这是梦中的时钟呢,还是现实的时钟?
我的额头有东西流动,我摸了摸,是汗水。
好吧,我是真的被热得无法入睡。
我迅速掀开被子,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呼,呼,呼···”,我大口大口地呼吸,幸福地感受到清新的空气在肺里流动,额头上的热热的汗,也被清凉的空气吹凉。
可是当我的头一裸露在外面,“嗡嗡嗡,嗡嗡嗡,嗡嗡···”,成功进入里面的蚊子兴奋地向我袭来,我听到它们加快了扇动翅膀的频率。外面的蚊子,也都沸腾起来。“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它们在欢呼,猎物的重新出现。我无力地伸出一只手,挥开趴在我额头上的几只蚊子。可是,立刻就有另外几只蚊子扑向我伸出的那只手。我一个机灵,连忙把手缩回被窝。蚊子又向我的额头侵袭,我赶忙把被子蒙住额头。
热,极热,又重新袭来。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一下子弹起来,重新打开手电筒,照在了那个非比寻常的洞那里。那个洞的四周,依然爬满了不太机智的蚊子,它们小眼睛里射出贪婪的光,窥视着我的动静。
我盯着那个洞出神。洞,洞,洞,这非比寻常的洞。明天我就把蚊帐给换了。可是,如今这漫长的夜,我该如何度过?没有透明胶,没有透明胶···欸!我脑袋突然灵光一闪-----也许我也能找一根线把它绑起来。对,绑起来,我真佩服我的智慧。可是,线,线,线,我左看右看,哪里有一根线呢?我的床上,简单得很,只有一个枕头,一张席子,一张被子,一张蚊帐,和一个我。
我?那我能不能用头发当那根线呢?不,不行。头发太柔顺,系不紧的。
线,线,线。哪里有线呢?哦!我灵光再次一闪,想起我的枕头的下面,有一个地方,有几根突出来的线。我连忙把它翻过来,果然,那几根线就在我面前。此时此刻,它们不再是质量不好的标志,反而成了我的希望。我小心翼翼地拉动其中一根,这时,枕头上立刻出现了几道褶子。没关系,为了让我好好睡一觉,牺牲一个枕头不算什么。我放心底继续拉动那一根线,枕头上的褶子越来越密,等到那根线的长度够了,我才用力一扯,断了。好!我看着手中那根珍贵的线,在光亮中几不可见地晃动了一下。我二话不说,把手机的位置调整好,立马就用那根绳子往那个洞上缠,缠缠缠,缠缠,缠,再打个结,大功告成!我兴奋得几乎欢呼出来,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准确找到蚊帐里面几只蚊子的位置,把它们一只一只地,“啪啪啪,啪啪,啪···”全都拍死了。
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二十分了。
我迫不及待地躺下,在安心中闭了眼,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外面进不来的蚊子,依然在疯狂地叫唤。
管你们嗡什么嗡,这回,我可是要放心地睡觉啦。你们无法理解一个人类睡觉的迫切。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蚊子到底是在里面,还是外面?与众不同的洞,只有一个吗?还有其他我没看见的吗?里面的蚊子,真的全都解决掉了吗?
我打开电筒,没事,是外面的声响,里面一个没有,都被我拍死啦。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我的肚子有点疼,一模,又不疼了。那么刚刚是真的在疼,还是错觉?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我打开手机,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天!为什么我还是睡不着?
“嗡嗡嗡……嗡嗡嗡……”,我的脚有点痒。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别吵我睡觉啦!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我快要疯了···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哎呀,一阵尿意向我袭来。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哎!外面那么多虎视眈眈的蚊子,憋着吧。憋着憋着,它就不急了。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咦?为什么我的枕头是倾斜的,难怪我睡不着。我于是又打开手电筒,理了理枕头,满意地看着它平整了,才重新躺下。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我发现,我的枕头还是倾斜的。可是刚才我的眼睛已经告诉我,我的枕头已经平整了。那么,我的枕头···哦!原来,我的床板也是倾斜的。原来如此,我枕头的倾斜,源于床板的倾斜,而床板的倾斜,竟是因为地板也是倾斜的!我有点诧异,发生什么了吗。随即又一想,这有什么奇怪呢,地球本身就是圆的。(人类叙述结束)
“哈哈!一只蚊子在里面咬我,多不公平!来吧,我让你们和它一样享受平等的权力。”那个人类从笼罩中走出来,眯着眼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你们要唱歌吗,朋友们!嗡嗡嗡……嗡嗡嗡……我们一起唱吧!”
不一会儿,很多蚊子扑在他身上,他竟笑了,还说:“三月不知肉味,真可怜。”
没错,那个人疯了。“他的精神已死。”小蚊子一脸平静地说:“哦,伟大的胜利。”
“嗡嗡嗡……嗡嗡嗡……”小蚊子从笼罩中钻出来,飞走了。
我说过,这是一只十分有自信的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