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提前一个月就通知了放假的时间,好让我们早点抢票。早知道票难买,干脆花四十块钱让抢票软件帮抢,好不容易买了个上铺。
终于下车了。七十多岁的爸爸来接的。我说,这么冷的天,打个车吧。爸爸说,不用,打什么车,我有老年卡,放着不就浪费了。
到家了,妈妈接过行李。家里早就把饭菜做好了。直接洗手吃饭。都是我爱吃的。吃完饭,妈妈说,坐着别动,我洗碗,你坐车累了。回家就是好啊!满满的感动。
第二天,大哥到家。妈妈让我去机场接。大哥打了个车,一百块,很快回来了。
妈妈在家已经把饭做好了。一家六口的饭,妈妈忙了一个上午。吃完饭,我去洗碗,爸爸说,算了,你们累了,休息吧。
正午睡呢,迷迷糊糊听见妈妈说,你咋不带上那公交卡?直接投现金要贵五毛钱呢。爸爸说,这不着急接孩子,忘了么。妈妈说,问问老二,看他啥时候走,票买了没有。爸爸说,我问了,初九的票。妈妈说,还是卧铺吧?爸爸说,好像是软卧。妈妈说,啥?软卧!那么糟蹋钱,还不如坐飞机。
这时,门响了,是妹妹回来了。爸爸忙接过妹妹手里的大包小包。妈妈抱怨着,又开车来的?坐公交才一块。你说你,放着钱不省,非要开车浪费那油钱。又买东西?现在腊月里,东西那么贵,咱家东西又吃不完,你还买。
妹妹进来,看见我和大哥大嫂,进来聊了好大一会。妹妹是我们兄妹三人中唯一留在本地工作的。她刚结婚,婚礼还没办,不过她不在家里住,一般住单位。聊完以后,妹妹走了。大哥说,要去给老丈人买点过年的东西,晚上住大嫂家了。大哥一家也走了。
我是我们三个人当中混得最差的。到现在婚还没有结。一般过年不想回家,回家就被催婚,可是我也没办法,父母年纪大了,看一年少一年了。
晚上,我们三人坐在一起聊天。我妈说,二啊,过年的票那么难买,你是咋抢到的。我说,抢票软件抢的。我妈说,啥软件,要是大家都用这个抢,那不一样了么。我说,啥呀,花了四十。我妈说,啥?四十?还不如让我们去排队,四十块钱可以买好多菜了。你是不知道,现在啥都贵。还有你接你大哥,打啥车啊,机场有公交,才两块钱。又把一百多没了吧?我爸插嘴说,机场大巴也才十五。我妈说,坐啥的大巴,公交才两块。我说,那是大嫂花的钱,我能让嫂子和孩子都受罪么。我妈说,受啥罪呀,丫丫都六岁了。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个苦都不吃,我们那时候还不是抱着你们走路上班。爸爸说,我听老王说,他买的机票才200块钱,咋你大哥就花了一千多呢。我说,那是特价机票。我爸说,你们咋不买特价机票?我说,那也不是想买就能买着的,抢不到呗。我妈说,不是有抢票软件么,加四十也才240,比卧铺都便宜。
我无言以对,打开热水器去洗澡。洗完澡,顺手把衣服洗了。我妈过来说,这孩子咋这么自私,你洗衣服不问问我们有什么衣服要洗。多了就开洗衣机,少了就手洗,洗衣粉水还可以留着洗个抹布,也不浪费啊。你这两件衣服就把水倒了,多可惜。我爸说,算了,人家开洗衣机你又嫌费电,他们小时候,哪回不是不洗大被子绝不开洗衣机?咱家前几天刚大洗了,这会衣服还没脏。孩子洗自己的衣服就洗了,你说人家干嘛。我妈说,那至少把洗衣粉水留下来洗洗抹布拖把呀,浪费了多可惜。我爸说,人家不是给你倒桶里冲厕所了么。我妈说,那么多水就从厕所里冲走了,冲走以前总要充分利用呀。我爸说,行了,洗一道衣服,拖一遍地,再洗一道,再擦一遍窗户,几分钟能洗完的衣服,叫你干就得花一上午,孩子们都没时间。我妈说,他这不是放假了么?那时间都干啥?我爸说,时间时间,让孩子好好查查什么资料,准备相亲去。
一说相亲,我妈话题立刻转移。总算把我救了,老天!
第二天,大哥和妹妹都不回来。我妈腿不好,我爸也总是咳嗽。我下厨做饭。可是我妈不时跑到厨房,二呀,这个菜扔太多了,那个根可以吃。炒了菜的锅洗了水别倒呀,攒起来那个味留着,放下一个菜里呀。开水龙头别太大了,水一下子冲出来多浪费呀。你别洗菜板,上面还有菜你就洗了,不能细心点把菜刮到盆里么。我爸说,你别难为二了,人家小时候为了刮菜,把菜板的木头屑子都刮起来了。你还说人家把菜板刮薄了寿命短了,让人家在洗菜板的水里捞菜,一个下午都没了。
吃完饭我也懒得洗碗,就在那里扔着。我太清楚为啥大哥和妹妹不喜欢回家了。突然想起来,这次回来想找一本书。来到书架跟前,看见书前面摆了很多空纸箱。我妈的东西,怎么摆都有目的,别人动一下就能发现,哪怕放倒了,也没人敢扶。我只好去问我妈。我妈过来挪箱子,一边挪一边说,动的时候小心点,别把灰掉在地上,掉了还得擦,浪费水。前几天大扫除了,这几个箱子没啥用,也没擦。我说,没用怎么不扔了。我妈说,看你说的,不知道柴米贵,纸箱子能卖钱呀。我说,那就卖了呀。我妈说,不行,过年前纸箱子便宜,一斤少给五分钱呢!过完年,再等两个月,那个时候贵一点再卖。我说,那放杂物间捆起来呀,放书架上干嘛。我妈说,这几个箱子,里面还能放东西呀,充分利用。我说,放了啥?她说,这不暂时没有么,你回来,有碎东西都可以放了。这不…这是啥?坏了,红薯,上次你爸用箱子带回来的,老了,忘了,咋放这儿了,快拿下来今天晚上吃了。这时我妈又从箱子里抖出来几个红包。我妈问,这是啥时候的?我爸说,那不是去年么,淑芳(我大嫂)给你的,你舍不得扔,塞箱子里的。我妈说,留着今年给丫丫装压岁钱吧。我爸说,人家的红包,能不记得?差这几个钱,换一个装吧。我连忙从包里拿出几个红包,说,拿这个装,这个是新的。我妈说,买什么红包,乱花钱,拿红纸也能粘几个。我们小时候哪用这个,现在的社会,发展成啥了。我说,不是买的,单位发的。我妈一听,才不说了。
我拿下来一看,红薯长毛了,刚想扔,我妈说,我看看还有没有好的。我说,这放多长时间了。我爸过来,拿去挑红薯了。我拿了书,默默地去看。
晚上吃的红薯,吃起来怪怪的。我没敢扔。说,爸妈,你们都七十多了,身体要紧,这些能不吃就不吃了。我妈说,小时候这也吃不上,你看我们不照样没死么,还把你们养这么大。
这就是一年一盼的回家过年么?我拿过日历,希望初九早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