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师为难的样子，我们都不敢说话。都停下手里的活，默默等待着老师说话。

      长时间的沉默后，老师叹一声气说:“这事本来不应该告诉你们的，可是我又是个直性子，这事憋在心里难受，毕竟是我把你们带出来考试的，这一年您们也不容易，想想还是给你们说了吧，不过你们要做到不外传，不愤怒，就当没有这回事”

      这时其他宿舍的人也都聚集在这里，等待着老师带来的消息。

      老师接着说:“你们今年的考试作废了”

      我们突然骚乱起来，几乎同时问:“为什么呀？”

      老师用手摆了摆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问题出在学校，本来你们的考卷是有专人看管的，招考办放卷子的屋子突然漏水，将近一半的考卷都泡水了，这是一件大事，学校正在努力处理。本来组织重考一下是可以的，但是一些外地的，不在咱们学校上学的考生，一方面不好联系，一方面也没法给人家说这事。最主要的问题是，一个个通知吧，时间根本来不及，而且害怕问题弄大，所以学校目前的意思是，从剩下的一半考卷里进行招生。今年被水泡了考卷的考生，如果明年继续考咱们学校，咱们会适当降低分数进行照顾”

      老师说完，大家又骚动起来。纷纷询问自己的考卷被泡了没有。

      老师当然没法回答学生提出的问题，因为剩下的考卷依然在封存当中。

      老师耐心地安慰了我们，都给老师做了保证，老师才起身离去。

      突如其来的情况，直接将宿舍里的同学打击的作鸟兽散。本来我们最大的心愿就在临运高专美术系，如今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没了信心，草草收拾一下东西就回家了。

      我决定留下来赶赶庙会再回老家。

      庙会是真热闹。好几条大街全部占满了，临运市所属的县都来参加了。每个县城占一段路，占的路段一般是从一个十字路口到下一个十字路口。临运广场是整个庙会的中心，人山人海，每天都有节目表演，吃的喝的玩的以及各种物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每个县里的特色都搬来了，我是这个县里转完到下个县里，可以说，我是真真的开了眼界。给我印象最深的要数偌大的关羽像和抬阁表演。

      我大方地在关公像前留了一张影。抬阁表演只有两个县里有，而且大不相同，一个县里是用车子拉着表演，另一个县里却是人扛着表演。抬阁顶部的小孩原来是真人，刚开始一直认为是假人，可是看着小孩的眼睛还在眨，于是我跟在旁边，好长时间才确认就是真人。后来有小孩在哭，我更加确定是真人表演。我心里赞叹着:好真好，震撼！

      第三天我才打道回府。站在汽车站广场上，望着临运市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十年前父亲就是来这个城市领取的毕业证，如今我在这里学习了将近一年时间，也要告别这里了。想想父亲真是不容易，三年困难时期父亲正在省城水利学院上学，最后一年由于学校太困难，就放了假，父亲只好回了老家，这一会去就是二十多年，一直在村里当民办教室，直到八四年学校才通知让到院校领取毕业证，这个毕业证迟到了二十多年。

      当父亲去到省城时，一打听才知道学校已经搬迁到临运市，于是又赶到临运市。一路上省吃俭用，两腿浮肿的厉害。来到水利学院办公室一问，事情就办了，父亲又问了几个当年的老师，他们虽然退休了，都住在学校，父亲挨着拜访后就回到了家里。父亲由于长久的营养不良，双腿的浮肿好长时间才恢复正常。

      如今我看着临运市心中五味杂陈。我第一次到水利学院的时候，就被美丽的环境惊呆了，学院犹如紫禁城，周围一圈水，只有一座桥可以出入。当时不知道为啥我就突然想到了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觉得就在水利学院这里，忽然我有些自嘲，乱想啥呢。

      我在汽车站广场上发呆，这时有人走到我跟前说:“海棠市走不走？”我没有理他，背上行李往售票窗口走去。

      一路上春天的微风从车窗春拂进，感觉惬意得很，比前段时间回去的时候舒服了许多，首先不冷就是最大的幸福。一路上虽然是忍饥挨饿，心里面却充满希望。

      高中班主任没有给我办妥县城一中的插班生问题，我只好找一个远方叔叔给我办理，还好学校给我这个叔叔面子，很顺利我就在县城一中复习班上课了。作为体育老师的叔叔平时对我照顾的挺好，偶尔我也会买点东西去他家看看他。

      学习的事情是很苦的，本来我的文化课成绩就不好，这个时候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倍学习。我心里觉得依仗的地方是艺术类考试要求的分数不高。

      复习班班主任是个中年汉子，正直直爽，平时和一些老师合不来，不过他对我是很不错的。没用多长时间我和班主任就建立了哥们般的关系。

      时间如流水，眨眼的功夫就到高考的季节了。我的师大和山大专业课合格证已经交到学校办公室了，办公室主任是新上来的，没有见过艺术类考生的合格证，用着不可思议的眼光问我:“这也能参加高考？我得问问其他人”我嘿嘿笑了两声说:“当然可以，上面有章呢”。

      我本来就知道西安美院没希望，能去考试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如今能有师大和山大的合格证，我已经很是满足了。因为这两张专业课合格证，父母都很高兴，我心里就温暖了好几天。虽然有了合格证，文化课却是我最大的障碍，最麻烦的就是英语了，这么短的时间根本补不上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平时我就住在宿舍，宿舍是通铺，一个两间大的平房，要住20个人，卫生条件太差，晚上睡得又很晚，因为晚自习九点就下课了，然后点上蜡烛和煤油灯一直学习到十一点半，复习班的人都这样，当然升学率也就很高。不过也有不学习的，我所在的复习班就有七八个这样的人，每天中午吃完饭，就有人往床上一座便开口:“今天我坐庄，谁来谁来”于是立马就会凑够四个人开始打牌，有时候是两组，而且打到不上课的程度。复习班里因为打牌而出名的大有人在。我的同桌就是一个参加了八年高考的人，人们都称他“八年抗战”。

      我是学校里的稀奇人物，因为很少有人考艺术类院校；同桌却是学校的奇葩王。我的同桌的同学前两年已经从师大毕业，在一中代政治课了，也就是我们现在的政治老师，老师也没法管他，于是老师在上面讲，他在下面想干啥干啥。平时没人想和他同桌，如今我这个稀奇人物被老师安排着和奇葩王做了同桌。慢慢地我知道了同桌的情况，其实他所学的课程都会，说什么会什么，就是高考时候总是差那么几分，代课老师都盼望着他能考上走人，哪怕是最差的学校都行，实在是陪不起这个抗战八年的“老前辈”了。

      为了保证高考的质量，我在高考前几天就搬出了宿舍，搬到农行一个朋友的办公室里，因为他每天都回家，所以办公室我晚上可以睡觉。

      虽然说的是七月流火，其实是农历六月，天已经热的很，晚上想早睡都不行，非要等到凉爽下来才能入睡。于是第一天考试我差点迟到。

      当我一觉醒来，发现天已大亮，心里一惊:“完了完了，这都啥时候了，看来迟到了”想找表看看几点，一看遭了，电子表泡在水里了。因为晚上太热，我就接了一盆冷水放在地上，这样屋子里可以有些潮气。不曾想放在枕头底下的电子表却掉进水盆了。这下不知道时间了，到底去不去考场？我为难了。最后决定还是去看看吧！于是我来不及洗涮就往考场跑。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是跑到考场门口，老师却向我招手，嘴里喊着:“快点快点”

      我跑近昨天就看好的考场，突然被老师一把给抓了出来。我楞楞地站在门口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一个监考老师说:“你是艺术类考生？”

      我说:“是啊！”

      “你的考场在隔壁”

      “啊？我昨天看的就是这里”

      “刚才调整了”

      “哦”

      我低头向隔壁走去。

      我一进教室，妈呀，偌大的考场中间孤零零放着一套桌椅。我明白了，这就是艺术类考生的考场，本来昨天的安排是让我插到普通类考场里考试的，今天咋就变了？这倒霉的，一个人被三个老师监考，闻所未闻啊！

      胳膊拧不过大腿，听从组织安排吧，好在今天没有迟到，还能考试，这就是万幸。我坐下来，等待着监考老师发卷。只有我一个人，我的卷纸是A卷试题。

      考试顺利完成。只是在考英语的时候，我只做了选择题，而且还是用抓阄的方式完成的，我的底线是蒙个二三十分就行。在考试数学的时候还出了点小插曲。

      最后一门考的是数学。高难度的我也不会，做完前面的，后面的几道大题我就放弃了，也不知道怎么搞得，特别特别的困，迷迷糊糊的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因为是我一个人，最后一门考试，监考老师也不监考我，都到对面的树荫下乘凉去了。

      我的哪个睡啊，睡得天昏地暗，桌子上还流了不少哈喇嘶。直到监考老师进来收卷纸，才讲我摇醒。

      我睁开眼，迷糊地看着老师不明就里。

      老师突然对着我吼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