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凌乱的头发,胡子拉碴的样子,全然不见往日英俊能干的公司精英形象,反倒跟那些不修边幅特立独行的艺术家有几分相似。周晨渔似乎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模样,根本无暇去打理自己的发型。
前些天,全家上下都忙着操办丧事,作为家中的顶梁柱,周晨渔自然是最忙碌的,连日来的奔波使本来就不壮实的他显得更加消瘦。前来参加葬礼的亲戚都为他们家的不幸遭遇感到惋惜和难过,长辈们担心年轻的周晨渔想不开,纷纷给他做思想工作,劝他保重身体,不要太过于悲伤。
他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悲伤,甚至还沉浸于这种状态,或许过度的劳碌才能稍微减轻自己内心的伤痛。从得知晓梦出事后再到追悼会上,他始终没流过一滴眼泪,在别人面前也总是故作坚强把悲伤埋藏在心底。现在他最关心的莫过于是警方何时能将杀害晓梦的凶犯缉拿归案,让爱妻沉冤得雪。
难得睡了个懒觉,让周晨渔感觉恢复了不少元气,胡乱刷了刷牙冲了把脸后便去吃早餐。最近的胃口一直不佳,匆匆就着咸菜喝了几口粥后就让他感觉胃部有些不适。
一脸忧愁的母亲走过来,看着自己日渐消瘦的儿子,感到心痛不已。她最了解儿子的性格,再怎么劝他也是徒劳。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儿子说:“晨渔啊,这马上要过年了,家里也该张罗着添置年货了。”
“妈,您凑合着去买一点就行了!”周晨渔略显抗拒地说。
“咱大人是无所谓,可朵朵还小了,该买的还是要买,不要亏待了孩子,这几天你应该多陪陪她才是!”
周晨渔听了默然不语,想起自己年幼的女儿,便忍不住心里一软,点头答应。
晚饭后,周晨渔开车带着全家一起来到超市,今天是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正好又赶上大促销,所以超市里人山人海人头攒动。里头到处张灯结彩,配上喜庆的音乐,年味儿十足。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
货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年货,火腿,咸肉,老笋,八宝饭等等都是年夜饭必不可少的食品,父母亲精心挑选着所需的商品,不一会儿购物车里就放的满满当当。原来喜欢坐在推车里的朵朵,正欢快地骑在爸爸的脖子上。今天她是最开心的,小女孩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灿烂笑容。玩具熊,童话书,卡通贴纸,各种好吃的零食等等,她的所有要求几乎都得到了满足。
采购完毕,周晨渔一家推着购物车,随着人流朝收银台挤去。收银台前大排长龙,到处是等着付账的顾客。大约等了五六分钟,总算快轮到周晨渔家了,前面的一对老夫妻刚结完帐,正把一件件商品往马夹袋里塞,周晨渔也开始把购物车里的商品一样一样放到收银台的传送带上。
“暖暖春天的风,蝴蝶也恋爱了,花开明亮起来…”一阵欢快悦耳的手机铃声从人群中传来……
周晨渔感觉自己的心被紧紧揪了一下,这旋律熟悉而又遥远,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搜寻这似曾相识声音的来源。在收银台外不远处的过道里,人群中一个体型较胖的女人正拿着部手机接听电话,亮银色的外壳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整个世界仿佛在刹那间定格了…
周晨渔只觉浑身一震,怔怔地望着那个女人越走越远,犹豫了几秒钟后才如梦方醒,发了疯似的朝外面挤去,由于收银台的出口过于狭窄,身前的那对老夫妻被他挤得差点摔倒在地,马夹袋里的商品洒的到处都是。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着什么急啊!走路不长眼睛啊!”老头非常不满地嚷嚷道。
父母亲对儿子莫名其妙的举动深感不解,他们帮忙捡起地上散落的商品,还不住为儿子冒失的行为向对方赔礼道歉。
周晨渔哪还顾得着身后的状况,此刻他眼里只有那个胖胖的女人。他在人流中不断穿梭前行,一直跟到出口处,但胖女人挤入人群拐了个弯儿,便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了。
遍寻不到踪迹让周晨渔急的直跺脚,心有不甘的他又来来回回找了几次,却始终没能再找到胖女人的身影。当他失望地返回时,父母亲已经结完帐带着朵朵出来了,看见去而复返的爸爸时,泪水早在眼眶里打转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哇地哭了出来。
周晨渔感觉很过意不去,蹲下身子,替女儿擦了擦脸庞上的泪水安慰:“朵朵,你怎么哭了呢?爸爸今天不是给你买了这么多好吃好玩的吗?”
“爸爸,我好担心你像妈妈那样突然就离开我,再也不回来了,那剩下我一个人多可怜呀!”小女孩说完已然哭成了泪人。
周晨渔听了女儿颤颤的声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父女俩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可能是白天玩的太累的缘故,童话书上的故事还未讲完,朵朵就已经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小女孩脸上还带着浅浅的微笑,周晨渔深情地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后准备去洗澡。
在房间里翻找了半天,令人抓狂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连替换的内衣裤都没有找到,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生怕把女儿吵醒。以前都是妻子帮他洗完收拾好,妻子走后,不知道母亲帮他放在哪里,现在的他越发觉得自己可怜的像条狗一样。
终于从衣服堆里翻找出一条许久未穿过的破了洞的内裤,让他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走出房间,父亲还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见儿子从房里出来,连忙问:“朵朵睡了吗?”
“刚刚睡着。”
“今天在超市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晨渔犹豫了一下,说:“在超市结账时我好像看到一个女人,用着和晓梦一样的手机,所以忍不住追过去看看。”
“那又怎样?世界上用同款手机的人多的是,就像你的凯悦轿车,街上不也多的是吗?”父亲皱着眉头说。
“但那个女的用的手机铃声和晓梦的也一模一样,这未免也太巧了吧!”周晨渔加大了说话的嗓音。
“晨渔,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最近你确实也很辛苦,可是晓梦毕竟已经走了,看开点吧!而且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冒冒失失了,看把朵朵吓得!”父亲苦口婆心地劝导。
周晨渔听了默然不语地走进浴室,转身将太阳镜移门紧紧地关上。
莲蓬头里的热水肆意冲击在脑袋上,却始终冲不去脑子里那个胖胖的身影,那部银色的手机以及熟悉的旋律,周晨渔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甚至觉得自己看错听错了,世上真的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他依稀觉得这张张脸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将至深夜,他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枕边的爱人已经不在,他心中多么渴望再一次抱着她入眠,聊以慰籍多日来心中的寂寞和孤独,但此刻陪伴他的只有阴冷的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