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凌晨五点三十五分,马路上寂静无人,晨风刮脸。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对习惯在黑暗中行走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自从毕业后,两年了,自己一直没有跑步;是工作忙么?还是懒散?还是认为有比跑步更重要的事?
都不是,就是懒。
我活动一下手腕脚腕,拉伸胳膊,十指交叉上翻,弯腰贴在地上,“啪啪”三次。两手握拳,感觉双臂鼓胀,提至胸前,心中升起一股豪气。
奔跑吧!青年。
没跑多远,已经胸口热,脸发烫,身上流汗,两条腿沉重地像灌了铅一样,想喝水。我感到自己像一只笨拙狗熊一般,摇摇缓缓地向前。
我靠!这么快就到极限了。
我目测一下,距离前面路灯,大约两百多米,我咬牙冲了过去。奔跑中,肺都快炸了,接近终点时,浑身终于舒畅起来。只有一个成语能够形容:痛快淋漓。
不管什么健康常识,我坐在路牙子上,大口呼吸。掏出白色vivo,我点开郑智化的《星星点灯》:
抬头的一片天/是男儿的一片天/曾经在满天的星光下/做梦的少年/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远/却发誓要带着你远走/到海角天边/不负责任的誓言/年少轻狂的我/在黑暗中迷失/才发现自己的脆弱
时间一转眼,七十多年。
天朝天字号医院,天字号病房。
我穿着海明威穿过的病服,枕着狄更斯睡过的枕头,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雨果戴过的戒子,盖着马尔克斯盖过的毛毯,床边还斜放着巴尔扎克用过的手杖。
当然,这些玩意都是高仿的,由全球文联委员会授予当世第一文宗。
一位身材窈窕性感,眉目如画,脸庞精致的小护士。
要想俏,一身孝,古人诚不欺我。
她的葱葱玉指,拿着温度表,贴在我的耳畔,一阵处子的幽香袭来。
我知道,二弟,它想蠢蠢欲动,却动不起来。虽然二弟大势已去,无力回天,至少它还有梦,不是么?
“搬砖剑客大师,您该吃药了。”
我的眼皮沉重,嘴唇哆嗦一下,却说不出话;虚空之中,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拽了起来,我看到一个脸干瘪如皱菊的死老头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小护士双手颤动地摸着我脉搏,美目含着晶莹的泪珠,扫了一眼,应该是一部关于测心跳的仪器,那些花花绿绿的线一动不动。
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握着我的双手,泪流满面。
我这一生,自诩是怜香惜玉的美男子,想去擦干她的泪水,却无法动弹。
她就这样撕心裂肺地哭着,惊动了外面人。
一群男男女女陆陆续续,惊慌失措地走了进来,有我的满堂儿孙,徒子徒孙,也有医院的工作人员。
他们都泪流满面。
一位头发花白,气质稳重的男人,忍着泪水,呜呜道:“让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为简书网签约作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普利策克文学家获得者,诺贝尔文学家获得者,搬砖剑客大师,默哀十分钟。”
我正想问一下,我什么时候和简书签约了,一片黑暗来临,我又坐到了七十多年前的路牙子上。
这不坑爹么!
郑智化的声音依旧在响着:
天其实并不高 海其实也不远
人心其实比天高 比海更遥远
学会骗人的谎言 追逐名利的我
在现实中迷失才发现自己的脆弱
看着你含泪的离去 想着茫茫的前程
远方的星星请为我点盏希望的灯火
02
从此以后,我变得骄傲自满,不再刻苦读书,奋力写作,看到的天都是肮脏的天。
一生穷苦潦倒,连媳妇都娶不起。
在四十年后一个寒冷的冬天,贫困衰老的我。裹着单薄的破衣服,躺在公园的椅子下面,冻地浑身哆嗦。
疾病,寒冷,饥饿,苦闷,悔恨,一阵阵袭向我这颗曾经强大的心。我回忆自己的一生,想起小时候喜欢哼地一首歌,
连歌词都已经模糊,我总是拿着微不足道的成就来骗自己,总是莫名其妙感到一阵的空虚,总是靠一点酒精的麻醉才能够睡去。
我在泪流满面中,活活冻死。
又一阵黑暗袭来,我又坐回了四十年前的马路牙子上。关上了《星星点灯》。
我站起了,伸了懒腰,天已经渐渐亮了,看着呼啸的汽车驶过。
我心中前所未有的坚定,烦恼太多,未来太远,专心写作,去你妈的!
迎着冷冷的风,大步走向卖早点的地方,要吃一笼肉包子,喝一碗撒汤,吃一颗茶叶蛋,吃饱肚子,才有力气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