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于潇漫放弃了心中的神明,这个陪伴他度过无数日夜的神明,就这样消失在了脑海中。
严厉的家教塑造了于潇漫内向的性格,小学时还好些,毕竟同学都是乡镇上的,即使父亲很严厉,他也能经常和伙伴们玩耍。然而从去城里上初中起,那些满嘴普通话的“城里人”就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还记得父母送他去学校的第一天,只是待了一早上,办完入学手续就离开了,独留下他呆呆地坐在教室里。
学校很大,大到可以容纳四五个乡镇小学,第一次开口用普通话交流,那种全身泛鸡皮疙瘩的感觉于潇漫到现在依然记得清楚。晚上,他乖乖地躺在宿舍的上床铺,那些室友们偷偷哭泣的声音伴着他入睡,父母很骄傲于潇漫的独立,他自己也乐得假装如此,因为这样可以得到亲戚们的夸赞。
神明出现的时间很早,那时于潇漫刚上小学,过年期间父母带着他去了趟城里,当父亲从算命先生那回来时,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有神明保佑的,这在于潇漫幼小的心灵种下了一颗特殊的种子,而这颗种子在某次被老师没收了杂志开始,悄然发芽生长。
城里学校的规矩总比乡镇小学多,晚自习这个概念在入学当天就让于潇漫明白了,原来住校生晚上还得学习到十点。因为实在无聊,他很自然的抽出刚买的漫画杂志,就这样低头看得聚精会神,直到被班主任一把薅走,他才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入校第一天他就流泪了,虽然他很喜欢哭,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哭了。眼泪换不来自己的杂志,于潇漫很无助,他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好在父母不知道,随后的几天,他总是蜷缩在被子中睡觉,这样会让他感到安全。
我来帮助你。
这是被没收杂志后不远的一天,于潇漫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的声音,就在脑海中。他很惊讶,但同时又很开心,他问了这个声音很多问题,最终相信了他就是当年保佑自己的神明。
从此,于潇漫有了很大的改变,他只要一有困难就会找神明帮忙,而神明也总会不厌其烦地帮他出主意,渐渐地,他不自卑了,在这些城里人面前,他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因为神明告诉他,众生都是平等的,甚至于他比一般人还要特殊,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被神明保佑的。
有时遇到实在无法解决的困难,于潇漫也会质疑神明的存在,只是当问题过去了,他还是愿意找神明聊天、倾诉,哪怕有一次因为向同学索要自己借出去的钱,而被几个人高大的高年级学生堵在食堂,他也没有不理脑海中的神明,因为他知道,这些琐事不值得神明出手帮助。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神明的形象在于潇漫的脑中越来越完善,甚至于有了一套足以说服很多人的框架体系,而且随着更加深入的交流,于潇漫接触了一门新学识—心理学,看着入门心理学书中那些知识,他惊讶地发现,这些都是神明曾经告诉过自己的呀!
唯物主义论在于潇漫这里永远要打一个问号,因为神明好像对自己的帮助确实很多,除了心理上的,有很多时候在现实中也能帮到自己,也许那些事情在别人眼中是巧合,但是在他这里,毋庸置疑,绝对是神明的帮助。
只是从大学毕业,步入社会后,神明的力量好像开始薄弱了,很多时候,于潇漫的问题他都无法解决,多年以来对神明的信任开始逐渐崩塌,爱情、事业都不是神明可以帮忙的,家人的健康也不是神明能帮忙的,那他还要这神明何用?
慢慢地,于潇漫不再和神明对话,即使遇到困难,他也咬着牙自己扛下来,久而久之,他习惯了没有神明的日子,他在无助的时候会暴躁、会生气、也会大哭,但唯独不再找神明。
偶尔,恍神间,于潇漫还会记起这个特殊的存在,但是连他自己都想不起,什么时候就将神明从脑海中渐渐淡去,明明以前自己天真到连放在供台上的弥勒佛像,因为父亲的一句玩笑话,也能年年虔诚地祭拜,就是希望哪一天,会因为乖巧的表现,而让弥勒佛从背后鼓鼓囊囊的袋子中,掏出一块闪亮亮的金子递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