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那个几十年不变的语音罐头用普通话和潮汕话进行报站:“下一站,雅鲁藏布江路口,落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当车门打开时候,刮来潮湿的风。路边树叶沙沙响,偶尔会有掉落的木棉花。九十年代规划的街区,而匆匆经过的人却是已经更新了辈份的城市人。路对面那栋楼建得很高,街道是东西走向的,不管哪个时间段看着街两边的建筑都是侧光,昏昏沉沉的。北回归线穿过了这座南海边的城市,早春的清晨弥漫着雾气,路面有些潮湿。楼宇外立面的混凝土框架和连廊用白色的马赛克装饰,开着深蓝色的玻璃窗。这栋楼,就是接下来一年的时间办公的地点。
自己虽然勉强算是本地人,但由于公共交通不发达,来市区的机会不多,对于市区并不熟悉。路程有十多公里,不是很远,可通往市区的道路很不通畅,第一天报到的时候,就由于修路塞车而迟到了一个小时,而晚上回到家已经七点多了。从居住在集体宿舍的同事了解了下宿舍的情况,他说是新装修的,空间不是很大刚好够住,卫生间是共用的,也没有厨房。”领导帮忙协调了宿舍问题,也写了申请书。第二个星期就通知我去后勤部门领钥匙了。
到了后勤部门找宿舍管理员,他的工位在最角落的地方,屋里虽然开着灯,可窗外是天井,眼前的物体看起来都是背光的。桌子上堆满了A4纸张的文件,而且叠得很高,纸张边缘有些褶皱且沾有茶渍。他用外壳泛黄的佳能打印机打出了一张表格给我,内容大致是说租借的人必须单身,如果结婚或是在市区有租购房屋就需自觉搬离,每个月要多少钱的租金,水电费自理之类的。他抬了下眼睛看到我签了名,转过身去仔细地打开墙边那排犹如药材店的那种木柜,仔细地翻找,柜子里发出清脆的五金零配件碰撞声,好一会儿后,递给我几把钥匙,并仔细介绍每把钥匙的用途。
家里往单位通勤真的很费时,于是很快就入住了。宿舍是由空置的营业房舍改造而成的。宿舍入口的铁门的把手已经被折断,断开的地方锈迹斑斑。由于正对着国道,金属面上粘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只有手经常接触的开关位置稍微洁净。门内的墙角挂着废弃的电报箱,里边塞满了香烟盒和废纸等垃圾,楼梯口是这栋楼家家户户的电表。由于这里是几十年前规划的老区,自来水的水压很低,墙上安装着抽水泵,数了下有五六台之多,用软管杂乱地连接着,嗡鸣声此起彼伏。
说是新装修的,其实就是近期才改造完可以住人。新砌筑的隔墙,新铺的地砖,还有电路也是新接的。墙壁有刮涂平整过的,挂着一盏1.2米长的LED日光灯,把整个房间照得甚是洁白光亮。空调、家具和床垫是配套的,打扫了下,铺了床单就可以睡觉的了。第一个晚上是睡不着的。换生疏的铺位睡不着是常事,而主要还是因为房间靠大路,噪音特别大,更难以忍受的是水泵会断断续续响起尖锐的声音。夜里好不容易入睡了以后,忽然外面有改装过的摩托车飙驰而过,引擎发出轰鸣般的巨响。让我惊吓醒了过来。市区的人早早的就已经开始张罗每天的生计,清晨四五点钟,外边已是车水马龙。也就只好辗转反侧,起身刷牙洗脸。还好刚来新单位没多久没什么工作任务,靠着午后小憩,勉勉强强维持了一整天清醒的精神状态。
为了解决噪音的问题,我开始想方设法,宿舍隔壁有个空置的房间不靠着大路,可是面积小且采光较差,舍友也不建议我换过去。第二个晚上尝试戴着主动降噪功能的耳塞,发现能够很完美地隔绝掉噪声,可续航只有4个小时,到了半夜又被噪声弄醒。于是又开始琢磨,难道得再买一副BOSE的专业睡眠耳塞,或给窗户装隔音层。前者开销不少,而后者则更加不划算,毕竟窗户有3米长。后来淘宝上花30块钱买了一盒3M的泡沫耳塞,没想到隔音效果很好,且早上能听到闹钟。虽然一开始耳道会有异物感不舒服,而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上下班一般是骑共享电单车,早点出门的话,楼下的步道上停着满满的一整排。有时候晚了,车都被骑走了,又刚好那个点等几分钟就会有公共汽车经过,坐几个站就到单位,至今也没有迟到过。早餐和午餐是在大厦的食堂解决,晚上食堂没有开放,就只能在宿舍周边的城中村里觅食。在汕头,沿街店铺的快餐基本就那几个题材,盖饭、粥、粿条面、米粉等等。粿条或者米粉可以与猪杂、牛肉、海鲜等配料混合煮在汤里,也可以是爆炒。而面条蒸熟后拌着沙茶酱,再用海鲜、猪杂等配料煮一碗汤,贝壳混合着“九层塔”可以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芳香。和澄海的小镇上相比,市区的食物相对粗糙的,但份量多吃得饱。前两年待在北京,经常吃饼和面食,食物基本是干的,吃的时候牙齿要使劲去咀嚼。而且冬季的时候吃的很多,身体要靠食物提供的热量来抵抗零下十几度的严寒。经历了“苦寒之地”,现在对于食物很是理性对待,味蕾的刺激未能给予多少愉悦感。北方的同事曾经评价说广东的食物都是软的,吃进去基本都是水。现在吃着饭感觉比以前真的很放松舒适,由于汤汁多,嘴角黏黏糊糊的,偶尔会拿着一张纸巾,一边吃饭一边擦嘴。
最近温度变化很大,中午一下子窜到了二十七八度,而自己并没有感觉到温度的变化,依然是那副着装。同事开玩笑说“你现在穿这么多衣服,难道不觉得热吗?你以为还待在在北方啊”我张望了下,周围的人都穿短袖的了,而自己整套西装而且还加了毛衣。我有点尴尬,又真的并不觉得热,于是解释到:“咱们的制服的款式比较宽松,而且透气性能也好着呢。穿这样并不多,在北方的时候,穿着厚羽绒挤地铁,不也是很热的。”另外,对于广东人,语言一直是沟通的一大障碍,学生时代在广州会因为听得懂却学不会说粤语而难以融入广府人的群体,而自己说出来的那种分不清h(翘舌音)和g(前后鼻音)的普通话让人一听就知道你是潮汕人。可现在来到汕头市区工作,又有新的状况出现,这座全国唯一有内海的城市,岸两边的人说话的口音差别实在太大了,非常难听懂,可大家平时又很少用普通话交流,有时候和那边的部门主任沟通业务,会因为听不清而略显尴尬。
现在工作难度不大,日常是一些和系统参数维护相关的操作性工作。其他的事项,上级有邮件过来,也基本是按拟定的方案,稍微细化或者再强调几句,然后传达到下级执行就是了。不用像在项目组那样去操心哪天生产忽然之间出现问题,也不用考虑写的需求有哪些没研究透的,或者哪个功能点没有充分测试而存在隐患。前两年经常加班,而这段时间基本上时间到了就可以打卡下班。傍晚骑着共享电单车戴着耳机听音乐,迎着夕阳返回宿舍。只是看久了眼睛会有点眩晕,以为是落霞醉了。渐渐自己接手了十多个系统的系统管理员,每天提交过来的事件单数量也不少,遇到了大规模轮岗或人员调动,一整天都在弄参数,而且还要加班加点地录入。下班时间一到,大家基本都退场散去,一下子就只剩下自个了。和之前在开发中心驻场办公相对比,那里七八点在工位上研究业务或技术的人还很多。现在变得轻松自在了,也不再很专注去思考一件事情,所处的位置也不可能让自己成为某方面的专家。于是还是多多少少联想到了“落差”。一直想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好,可是自己理解的美满生活和周遭所认可的那种“进取”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一直想稳定下来好好地过生活,可这些年来,换了几个地方,到现在还是在奔波。虽然没得到多少认可,但也算与自己和解。
20210417
(本文含虚构内容,与现实不完全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