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冬天,我在吕寨村搞社教。一天早晨起来,天地灰蒙蒙的,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到外边走走,天地间空旷寂静,看不见人影,听不见声音,时间仿佛停滞了。
天地无声。一场雪悄无声息,掩盖了日常可见或隐秘的事物。
清晨,推门见雪,一种引力驱使我来到村边路口。村庄、道路和田野,在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下沉睡,风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说风就没有来过。远处的杨树柳树,枝条上静静地托着一层山脊一样的白雪,沉思不语。在田野上的积雪和远处的树木之间,悬浮着白纱,宁静而忧郁。街道内的院门紧闭了,墙头上的积雪,胡同里的雪,干净而松软。往常唤醒黎明的鸡鸣狗吠,仿佛收到了沉默的指令。
天地苍茫,雪野无垠。
寂静和沉默的力量多么盛大啊,上至苍穹,下至大地,全被它占据,我的心彻底沦陷,除了寂静和沉默空无一物!我爱这寂静,就象雪之于水;我怕这沉默,就如一个长久的梦魇。
唧啾一一,唧啾一一
一只觅食的麻雀在鸣叫,叫声像几朵微弱的光从灰蒙蒙的天空划过,把我从虚静中拯救过来。
这时,心里悄然酝酿一场雪崩,隐约听到积雪和山石磨擦的声音,那声音从喉咙冲出,就会震荡山谷,但我的喉咙没有动。闭上眼睛:一阵风将树稍摇晃,吹着哨将雪花撒向天空;耀眼的阳光斜射进窗子,积雪在屋檐滴嗒成晶莹的雨帘;湿润的树枝上有芽苞浮现;有人踩着正在融化的积雪走向正在苏醒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