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牛妈
元旦回家,放不下惦念,去给母亲上坟。
眼见周围坟前的墓碑竖得一个比一个高,只有母亲坟前空落落的,心里委实有些落寞。
母亲坟前那棵小松,当年还不足一米,现已长得碗口粗,挂上了累累松果,风一吹,落了下来,掉得坟头周围都是。
我抬头望望四周,唯独这棵松树挂了果儿,冥冥中得了一丝安慰,落寞的心稍许平复了一些。
儿提着个塑料袋,捡拾地上的松果,说要带回家当球踢。
我和妹商量给母亲立个碑。
妹说,再等等吧,等她添了孩子,将孩子的名字都刻上去,碑上名字多些,也显得人丁兴旺些。
我想了想,那样也好,那就再等等吧!
回忆母亲的一生,可谓是孤苦辛劳的一生。
没读过书,20出头便嫁做人妇,生了两个姑娘。
因无儿无文化,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于是很好强,事事不愿落于人后。
男人做的活,她去做:犁地、挑担、砌墙、种地。
女人做的活,她也做:做饭、洗衣、养猪、织衣。
母亲是个能人,除了不识字,乡里妇人会的东西,她一学即会。
腌鱼腌肉腌菜那是一把好手,织毛衣做布鞋绣花那也是在行,甚至连打豆腐、做面点、做麻花、做汤圆米酒都赛得上外面的师傅。
可惜能干人辛苦,最后只把自己累得一身病,49岁不到就走了。
我曾埋怨过自己的父亲,觉得是他的冷漠导致了母亲的早逝。
可是,时至今日,当自己也深处婚姻之中,才发现,我不该埋怨父亲,一段失败的婚姻里没有胜利者。
他又何尝不是有所求而不得?
婚姻里失去爱的谅解和给予,失去相互交流的土壤,再温暖的两颗心也必然会走向冷漠与背离。
而一段失去温暖与慰藉的婚姻,伤害的从来不只是一个人。
我曾发誓,不会步母亲的后尘,不会同母亲一样找一个不知冷暖的人,不会同母亲一样事事都自己扛,不会同母亲一样有了委屈也不说。
因为我觉得,我和母亲始终是不一样的。
我读过书,有文化,遇到问题,可以自己寻找到解决办法。
可是,今时今日,我才发现,我错了。
我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我们有时甚至连改变自己都无能为力。
也许,我们内心的那个小孩,从来就没有成长过!
我常问自己,在一段关系中,我们会失望,是不是因为我们抱了太多期望,若无期望,也就无所谓失望了吧?
母亲最大的错误,是对父亲抱了太多的期望,而这些又是父亲给不了她的。
有时候,我们明明已经把现实看得很清,却因为不舍,而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幻境,梦想着有一天奇迹会出现。
而事实上,奇迹不会出现,绝望却会在一次次碰壁中降临。
很多人都说,母亲的一生如此悲苦,皆是其命,我静默无言。
当我们无法摆脱开自身的局限,又无法怨责他人,也就只能以宿命来告慰彼此了。
毫无疑问,这一世,伤我母亲最深的,是我父亲,让我母亲抱怨最多的,也是我父亲。
可正是如此,父亲却是唯一让我母亲临走还放不下的人。
她特意嘱托我:“我要是走了,你给你爸在镇上买个房,你爸要再找,就随他。”
我一一了了母亲的心愿。
母亲坟前,上完香,烧完纸钱,点鞭。
在鞭炮声中,我们起身,准备离开。
父亲留在最后,拿着个木棍,还在那里拨弄着那些未燃尽的纸钱。
父亲说,得等火都灭了!
我不禁呜咽!
既为至亲,何至相伤!!
既无所求,何来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