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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落跑千金
尤将军今天下朝后脸色不好看,看着自己独女的神情总有股郁结不散的愁绪,思及亡妻临终前的嘱托便悲从心生,不由得连连叹息。
尤珈豫平时固然有小性子,却心思细腻得很,乖乖的坐在父亲旁边喝茶,表面上淡然若定,心里却跑了无数个弯弯,猜测着是个什么麻烦事,让平时寡言少语不怒自威的父亲这般烦闷。
“豫儿,你今年也有十四虚岁了吧……”
憋了半天,尤将军就出口这么个让人无从防备的话题,珈豫不由得一愣,便猜的个七七八八,莫不是父亲看到自己也到了该寻个夫家的年纪,觉得女大不中留了吧。
尤珈豫马上放下茶杯,故作姿态的拿帕子抹泪,悠悠道,“是啊爹爹,自娘亲走后都有小七八年了,这宅子里是愈发的冷清了,哪似娘亲在时那般热闹。”
“胡闹,就你那小心思,难不成还想赖着爹爹一世了吗?”
尤将军毕竟还是老道些,看破了珈豫的小伎俩,却还是被这话哽了一下,念起亡妻,无论光阴如何逝去,还是一次次刺痛这个战场上威风凛凛的老将的心。
“爹爹!”珈豫见状,立马从椅上跪落,抱着尤将军的膝头,“爹爹是嫌弃女儿了吗?是怕女儿拦着您娶妾室吗?这么着急要把女儿往外送!这夫家哪里有爹爹亲啊!”
“你这丫头,净胡说!”珈豫还是清楚自己的爹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却不想将军扶着额头轻叹,“若不是皇上赐婚,爹爹我哪里舍得让自己的掌上明珠离了自己的羽翼!唉!悔不如当初啊!早该把你许配给自己部下的!”
珈豫一听,顿感不妙,难道是皇上忌讳了父亲军中的声望,要将自己作为政治的道具?
“什么……皇上赐婚?”珈豫急问道,“爹爹,皇上是想拉拢您还是堤防您啊!”
现在朝中局势不稳,太子新立,尤家作为武将名门,出过三位功勋累累的将军,本以为皇帝不会过于在意这位膝下无嫡子的老将,不曾想皇上这么快就要逼父亲站队了。
“是太子……”尤将军眉头紧锁,皇上此举无异于在拿自己独女来要挟尤家,不答应便是挑战天威,答应了……又无异于将掌上明珠送入虎口,在祁国,谁人不知现今太子赵海昇性情暴戾,善弄权术。
母妃虽是皇后,但过世得早,加上不是长子,本不是太子位的有力竞争者。哪想到小小年纪就心机深重,背地里扶植自己的势力,屡次请奏出征,均得胜而归,在军中颇有人望,惹得皇上很是忌惮。而本来深得皇上心的原太子突然性情大变,不仅刺死了自己的亲弟,还误伤了自己的母妃,皇上一气之下将他遣至边疆想让他收收性子,却不想他在途中便得了急病暴毙身亡了。
虽朝中一直有赵海昇掺和此事的传言,回过神时宫中的皇子已无人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他逼伤心欲绝的皇后收他为养子,于权于理皇上都不得不立他为太子。
尤将军本不欲将自己女儿置于皇宫的水深火热中,更何况是这样品性的女婿,女儿的后半生岂不是就毁了?
从小到大,尤将军为了保护女儿,甚少让她在人前露脸,外人只知尤家有个女儿,姿色才德样样不清楚,也就很少贵族子弟上门提亲。当然对于珈豫时常装成书童跟着堂哥四下转悠,探听坊间传闻八卦的事,将军也是由着女儿的性子的。
“太子……怎么会是他……”珈豫只觉眼前一黑,欲晕厥过去,自称洛京八卦通的她,当然对赵海昇的传闻了如指掌,这等阴沉难测的权谋家怎么被自己摊上?莫不是皇上觉得自己的老爹是块硬骨头,想用太子压制一下?
“豫儿,你自幼丧母,爹爹常年在外驻守,甚少陪在身边,本就觉得亏欠,现如今又因爹爹不善权术而要末于这风云莫测的后宫中,你娘亲该多伤心啊……”尤将军有些哽咽
“唉……可怜我尤家三代忠烈,终不能得善终。”
“爹爹是明白人,我尤家是开国功臣之后,一直恪尽职守不敢居功自傲,就是怕皇上忌惮。但是皇上还是皇上,人心隔肚皮,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猜的透的。”
珈豫深知以赵海昇的本事,恐不止是看上父亲的声望,更有可能是想控制尤家,至于成功继位后,会如何兔死狗烹,尤家恐怕自此之后,再也无法作壁上观了。
这一夜,珈豫思前想后,都无法找到能既保全尤家又能让自己脱身的办法,昏昏沉沉中,仿佛梦到母亲在自己床榻前哭泣,然后便是一阵天崩地裂,身体如被巨浪裹挟一般,翻翻滚滚,什么也抓不住。
那种窒息一般的恐惧袭来,珈豫顿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闺房之中,而是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中,她急忙掀开帘子,只见夜色未退,四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郊外。
她伸手抓住自家的车夫,惊叫道“你要带我去哪里!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绑架尤家大小姐!?”
“小姐,您就是借我胆子小人也不敢绑架您啊!是将军在您的膳食中下了药,然后趁夜让小人从偏门将您送离洛京的!”车夫大概也没料到珈豫会这么早就醒来,差点没吓得松开缰绳。
“将军留给您的血书和信物就在车内,可以证明小人所言非虚。”
珈豫赶紧回去翻找,果然摸出一条带血字的帕子和尤家祖传开国皇帝赐的镶金玉镯。这下珈豫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心里暗道父亲真是傻子,怎会想出这么个混账办法。
“父亲命你带我去哪?”
“卞国国都辽城。”
卞国是祁国的属国,珈豫的母亲就是生于辽城,难不成父亲要把自己托付给辽城旧友杨昱峥?珈豫摊开父亲的血书,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见上面写着,“尤氏血脉,儿在不绝”,可知尤将军是铁了心要拿尤府几十人的性命去让女儿远离朝堂之争了。
傻父亲啊,是在赌皇上会不会看在尤家在军中的威望而留几分情面,可哪怕当今皇上不动父亲,赵海昇会放过尤家老小吗!不行,要回去救父亲!
“我以尤家大小姐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回洛京。”尤珈豫压着语气命令道。
“小姐,我劝你不要为难车夫了,将军下了死命令,如果你天亮后还在洛京,就拿我两的项上人头。”
珈豫吓得惊叫一声,原来厢里还有个女人,这等隐蔽的本事,连出身将门的珈豫都察觉不到,看来此人功力深厚,非常人也。难不成是……
“奴婢是将军手下负责刺探情报的探子,从今天起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负责小姐的安全。小姐可以叫我春雪。”
珈豫听父亲提起过,在边关的时候曾收留四个孤儿,悉心教导,训练成身手不凡的探子和刺客,用春夏秋冬命名,一直跟在身边,只是这几个高手从不在人前现身,只听从父亲一人的命令。
父亲派出春雪来保护自己,恐怕是不会让自己轻易回去了。
“你可知道你这么做,是在置尤家于万劫不复吗?”珈豫恐吓道。
“小姐,春雪从来都不是将军的家臣,臣子才有劝谏主子的义务,春雪是将军的眼睛和手指,而手指是不会逆着脑袋的意识行动的。”
珈豫不由得佩服父亲,是怎么训练出此等只认命令不认情理的部下。不过父亲现在身边还有夏秋冬三位高手,想来也是有准备的,眼下只能暂且妥协,且看时局会如何发展再做打算也不迟。
这边珈豫前脚刚到辽城,尤将军后脚便在朝堂前光着膀子负荆请罪,说自己疏于管教,女儿趁夜与人私奔了,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法跟圣上交代,皇恩浩荡,尤家有罪,望皇上收回成命,给太子另择良缘。
如此糊弄人的理由,别说文武百官不信了,恐怕连小儿都知道是借口。皇上虽心里不爽,也不能明着面说尤将军造反吧,只能一怒之下把这把老骨头押进大牢,然后命人严查尤珈豫的下落。
赵海昇这边更是听到消息后怒得把茶杯都捏碎了,这简直是赤裸裸对他颜面的挑战,想来这尤家父女是死都不愿为自己所用,这等硬骨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是思及自己才刚被立为太子,不可轻易动老臣,免得一群老家伙抱团跟父王控诉自己残暴无度。
“尤家父女,你等今日让我成为笑柄,待我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之时,定让你们生不如死。”赵海昇咬牙切齿道。
“嘶……这屋里总是悚然的寒意。”此时东宫门外的宫女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太子虽然长得张俊美异常的脸,却有双阎王爷一般的眼睛,每每靠近总感觉在挨刀子一般,生气时又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吓人,搞得下人们整天心惊胆战的。
虽然皇上命人彻查珈豫的行踪,但一时半会也是难以找到,但太子的根基又急需大树倚靠,只好拿尚书令开刷了,这下苏大人是欲哭无泪了。
跟珈豫不同,苏瑾出身书画大家,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皇上原是觉得自己养了头狼,好歹配个将门虎女,而现在是配了个文弱的小白兔,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苏瑾本人就这样懵懵懂懂的成为了太子妃,这看似命运的馈赠,却是她噩梦的开端。
后宫中的女人,就像金鸟笼里的金丝雀,光鲜亮丽,却只有萎缩的翅膀,空有华丽的羽毛,待到主子哪天生厌,这鸟笼便变成刑具,穿心插肺,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