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现在长期陷入一种无限恶性循环的状态,微信成瘾,知乎成瘾,无法集中精力,看不进哪怕一本书,把手机扔床上下一秒就不记得,任何计划或者思考持续不超过两天。
真的要统计起来,可能有林林总总上百个不同的问题,犬牙交错,积重难返。
我曾经以为,问题是出在手机上瘾,作息不规律,不会时间管理这些一个个具体的习惯上,解决了这些问题,我就能「自救」成功。
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
这种状态的本质,根本就不在某个具体零散的习惯上。这种状态的本质,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你的生活所最适应的刺激水平,远高于你需要做的事情(如学习、阅读等)对你而言的刺激水平。
那么多坏习惯,本质上都是一个习惯:「追求刺激」。
刺激这种东西,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
你戒掉打游戏,也只会从打游戏改为刷小说,而不是从打游戏改为学习;
你戒掉刷小说,也只会从刷小说改为刷朋友圈,而不是从刷小说改为学习;
你戒掉刷朋友圈,也只会从刷朋友圈改为刷微博,而不是从刷朋友圈改为学习;
你无论怎么戒,都只会从一个高刺激的事情跳到另一个高刺激的事情,而永远不会从高刺激的事情跳到低刺激的事情上去。
你以为你刷公众号是为了去享受一篇篇具体的优质干货,刷票圈是为了去看一张张八卦的票圈照片,打游戏是为了体验一幕幕游戏剧情。
但其实,你做的事情,本质上都是为了「维持高刺激的状态」。
即便你已经筋疲力尽了,完全提不起精神了,你仍然舍不得睡觉,你会忍不住去刷完朋友圈刷B站,刷完B站刷新闻,去维持那虚高的刺激水平,而不是去休息。一旦你把那段虚高的刺激剥离掉,你会马上昏昏欲睡,因为那是你本来应有的疲劳。
即便从你面前夺走手机,收走电脑,把你关在一个小屋子里面,你也会忍不住踱来踱去,胡思乱想。
你是如此地抗拒离开这种高刺激的状态,以至于这种刺激被中断一小会,比如网络卡上十秒钟,你都会浑身冷汗,坐如针毡。
2
你回忆一下,最近一次能把平静淡泊的心态维持超过哪怕五分钟以上,都是多早以前的事情了?
我们当下的生活中,刺激太泛滥了。
在地铁上刷公众号,更文一时看不过来,于是我只会去看轻松刺激的短文,而不是那些枯燥冗长的干货。
在公交上拿手机看电子书,无数本小说当然目不暇接,于是我只会去看那些最刺激最起伏的故事,去看战争革命武侠修仙,而不是除了社交还是社交的经典文学。
躺在家里的床上刷朋友圈,一篇篇推送肯定懒得看完,于是我只会去看那些最吸引眼球的推文,而不是那些臃肿无聊的生活状态。
思维习惯就是这么被惯坏的。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无数的作者都在尝试争夺你的注意力,我的眼前越来越不缺高刺激的事物,越来越有资本去变得奢侈。
吸引眼球的回答已经满足不了我,只有最吸引眼球的回答才能;
最吸引眼球的回答已经满足不了我,只有最最最吸引眼球的回答才能;
凶杀和抢劫已经满足不了我,战争和政变才能;武侠恩仇已经满足不了我,「败帝王斗苍天」才能;
亡灵序曲已经满足不了你,《一拳超人》那个大喊大叫的主题曲才能。
这就像养蛊一样——越往后,越是只有那些最刺激的信息才能留在眼前,刺激阈值不断地升高,我的大脑越来越难以被满足,等到我发现的时候,生活已经成为了刺激的海洋。
3
为什么我们的注意力容易被转移呢?
因为不缺刺激啊。
看一篇文章,看到不刺激的地方,马上就可以关掉换一篇刺激的继续看,玩一个游戏,玩到不刺激的地方,马上就可以换一个更刺激的继续打。
习惯了「谁的刺激强,谁就能马上获得宠幸;谁不刺激了,谁就马上失宠」的模式,于是「刺激」就几乎成了决定你注意力归属的唯一因素。
为什么我看不下去书/听不进去课呢?
因为不缺刺激啊。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读的书,听的课,本质上都是「低刺激」的信息流。而在最近脑海中全是高刺激事物,刺激阈值变得极高的你,根本就无法忍受这种低刺激的枯燥。
于是,体现出来的现象,就是在低刺激的信息流中,我的注意力更容易随时「滑落」至记忆中高刺激的事物,比如上着课突然想到刚才打的游戏。
为什么我无法长时间做一件事呢?
因为不缺刺激啊。
无论是执行计划,设计日程,长时间去投入到一件事情上面,都是需要忍受长时间低刺激过程的。但刺激又是如此地渗透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要想做完一件事,可能要避开几十上百个刺激的陷阱。
于是,体现出来的现象,就是本来想在手机上订计划,却被朋友圈夺走了注意力;本来想查资料,却被冒出来的国际新闻带跑了不知多久。
我的生活被刺激射成了筛子,再也找不到完整的六十分钟,再也找不到能连续两天以上的计划。
为什么我的作息会不正常呢?
因为不缺刺激啊。
处在高刺激的状态下,是很难舍得去放弃高刺激而切换至低刺激的。即便强行切换至低刺激状态,我的刺激水平也很难马上真正降下来,只会被其他高刺激的事情所填补。
于是,体现出来的现象,就是在晚上玩手机打游戏刷新闻,刷到凌晨一两点,仍然「舍不得」睡觉。
即使放下手机上了床,也会在大脑中胡思乱想一堆刺激的事情,然后失眠。
由此引起的疲劳又加重了自控力的缺乏,从而恶性循环。
而这时的你,好不容易去知乎或百度上翻“灵方”,看到的却是一堆让你「放下手机」,「卸载游戏」,「给自己信心」,「每天订计划」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建议。
所谓的刷小说,玩手机,打游戏,只是魔鬼的一千重幻影,真正的本尊,乃是「对高刺激事物的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