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祖母——严格来说,是我的外祖母——因为我妈妈姊妹四人中,老大、老二、老三都是女儿,只有老幺是男孩,按习俗,我妈是老大,家里要早点有个撑立门户的孩子,于是就给我妈就招了上门女婿。
(二)
我的祖母本来姓李,而祖父姓肖。祖母也是招女婿进门,祖母和祖父互换姓氏。
(三)
我祖母的母亲——何氏老人卒于1967年。我是常听我父亲他们讲,我祖母的母亲还把我带到一岁多时去世的。
(四)
我对祖母的清晰记忆始于我上小学三、四年级。当时,祖母家里喂着一头小黄牛——为集体喂养一头小牛,一年能挣工分200~~300分吧——这喂养小牛的任务就交给我了。我每天下午上学时,除了背上书包,还牵上那头小黄牛,快到学校的时候,先将小黄牛用铁桩栓在学校附近的一片开阔的空草地上吃草。放晚学后,我们几个有放牛任务的小伙伴就一起带着各自的小牛到青草长的茂盛的田埂上吃草。直到天色渐晚,小牛的肚子也吃得圆溜溜,这时,我们几个小伙伴就牵着各自的小牛回家。
这样日复一日……
为帮祖母喂养小牛的事,我们家隔壁的二爹常打趣我。当我偶尔有懒惰,不听话的时候,我的母亲动手打了我,而我的祖母又没有进行有效的“劝阻”,于是我的二爹就来打趣“挑拨”了——金儿呀,你妈妈打你,你婆婆不改交(改交:劝阻的意思),你还帮她放牛哦。
(五)
我的祖母很勤劳。我印象中祖母虽然没有下地去插秧割谷,但是她把家里的菜地整理得好,蔬菜种类多,长势也好,将家里的猪鸡喂养得好。为了将家里的猪圈打理的干燥清洁,祖母常到离家较远的空地上铲上不少草皮,我就用家中小哥自制的小独轮车,将草皮一车一车往家里推回来,给猪圈垫上一层草皮,一来可以让猪圈保持干燥,二来可以生成农家肥,方便给家里自留地施肥。
我常常给祖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祖母也非常喜欢我,于是我也多了一些到祖母家里蹭饭菜的机会。那时,因为我们兄弟姊妹五个,再加上母亲长年又有病在身,家里条件不好,只有我父亲是个全劳力。有时候家里连大米也不够吃。但是,因为有祖母对我的特别关爱,我相对于家里的兄弟姊妹就享福得多。
(六)
我也十分听祖母的话,祖母常常吩咐我做些如跑腿之类的小事。
还是在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祖父在村(那时叫大队)林场劳作。林场位于村的最西边,我们家位于村的最东边,两地相距六、七里地吧。村小学又在我们家和林场之间。祖母有时吩咐我送些小东小西给祖父,在中午放学之后,我就从村小出发到林场。快到林场的途中,要穿过一片松树林,树林中有几座墓地,风吹的时候,松树林呼呼作响,常令胆小的我毛骨悚然。于是我就一路小跑穿过松树林。祖父见我来了,也满是高兴,安排我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
在我十四岁那年,暑假过后,我转到大叔、大幺工作的永隆镇中小学就读,和祖母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就聚少离多了。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到我上大学。
(七)
在我上大学之后,每年寒暑假,我都选择和祖父祖母呆在一起。
我的幺叔在恢复高考的当年考上武汉的一所中专学校,毕业后一直在随州工作。
大学四年的每年寒暑假,我从学校回家,都给祖父买些爱吃的如香蕉之类的水果,聊表心意。此时的祖父身体已大不如前,因为患帕金森病的缘故,行走都很困难,都是靠祖母照顾。我也时常帮些小忙。
我都有些和祖父祖母难舍难分了。他们搬到哪里住,我就随着他们到那里落脚。
祖母腌制的腊肉往往能吃上好长时间。我特别喜欢吃祖母在夏天用腊肉熬的老黄瓜。腊肉熬出来的略带黄色的油拌着黄皮老黄瓜,味道美极了,看着就胃口大开。这在当时算是奢侈美食了。
这样持续到假期结束返校。
我大学毕业那年,祖父去世。
(八)
在我幺叔在省城上学的那几年,担任祖父、祖母和幺叔通信联络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那时,我上初一初二。每次幺叔从省城寄回来的书信就由我读给他们二老听。要给幺叔回信的时候,我就按他们二老的授意写好回信,先念给他们听,他们觉得可以了我再把信寄出。
(九)
在我祖父去世以后,随着年岁的增长,祖母的身体也每况愈下,生活也变得有些“漂泊”,有时候在老家住上一段时间,有时候在大幺家住上一段时间,有时候再到小幺家住一段时间。
在她老人家年事已高的时候,还到京山来帮我带我们家的小宝宝,直到上幼儿园。祖母悉心照顾她的重孙女,尽管累,但也美滋滋的,真是累并快乐着。
(十)
祖母帮我们完成了带小孩的任务以后,重又回到工作在永隆中学的我小叔小幺家。
祖母一生都深爱着她的子女和晚辈们,从来都不曾想过给子女和晚辈们添麻烦,总是替他们着想。在她晚年,虽然思念子女和晚辈心切,但都不是要求三天两头来看望她自己。因为她老人家认为,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只是希望孩子们节假日有空的时候回来聚聚,见上一面。
假如祖母听到孩子们第二天要回,她老人家常常会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第二天早早起床后到路口观望,看孩子们来了没有。
当孩子们在一边玩乐的时候,祖母会在旁边静静地享受团聚之乐、陶醉于欢聚之中,还会在你毫不经意的时候,坐在旁边,一边摇着巴扇帮忙驱蚊散热,一边自己打瞌睡。
儿孙们要离开了,祖母又拖着慢慢的脚步,走到路口,目送亲人们离开,直到亲人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现在想起来,我有时都有些后悔和内心的惭愧,我们离开的那么直接、那么匆忙,也没回头望望路口她老人家那瘦小的身影。
(十一)
祖母83岁那年暑假过后,身体更加糟糕,饮食起居已经不能自理,还有些神志不清,就转到了马家岭侄儿侄媳那里。
我们过去看望,都感到心酸。祖母一生勤俭持家,抚育儿女,心中总是装着孩子们,唯独没有她自己,直到临终,也不愿意给自己的子孙们带来麻烦。
祖母去世的时候,是2004年寒冷的冬季,享年83岁……
世荣追记于2017年11月14日完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