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x妲己＃世世轮回。
超短篇复健。
（一）
妲己是一只隐居深山的狐狸。
若不是傍晚一场山火，她定是几辈子都不会离开那里的。妲己冒着浓烟冲下山，伤势过重，在半山腰双腿一软，打着滚跌下山去。
但妲己记得有一位姑娘救了自己。姑娘温柔地给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月光映衬着她纤细却沧桑的手，点亮了她毫无波澜的坚忍眼神。那该是舞剑的女人。妲己知道。
她们有种骨子里的傲气。
狐狸本就是通灵之物，惶恐的人自是惶恐，但也从不乏欣赏喜爱之人。妲己相信那个姑娘是后者。千年修成人形，她急匆匆下了山。
可她很久之后才知道。人类，如何等得了千年。
（二）
露娜出生的时候，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身边。那是一轮弯月。诞生在月光之下，从小便有人说她性子孤傲，说她是高岭之花。
但只有露娜自己知道，其实她只是个普通女孩。
某一日她见到了她的英雄。那是一只无所不能的猴子。他为了搏她一笑，打落了后山一片桃林。这儿的桃顶顶好吃，他告诉露娜。
“我不喜欢吃桃。”露娜这么说，但还是试探性地咬了一口。猴子冲她笑，看着她的表情从诧异变为欣喜，再递了一个桃过去。
“这儿的桃，顶顶好吃。”猴子挥舞着他的金箍棒，又打落了一片桃。“现在信了吗？”
露娜轻轻咬着，咽下去，点点头。
“剑这种东西不适合你小姑娘家家。剑气凌厉，用不好是会伤人的。”
“我从小便不能离剑。”
“那就跟我走吧。从今往后，由我护着你。”
从那天开始，露娜便一直跟随他，握着剑伴他左右。孙悟空是她的英雄，她相信。
可是有一天，她的英雄不见了。
似乎是在一个傍晚，迎接着即将铺天盖地坠落的月光，猴子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露娜手足无措。他还没有带她走过多少路，还没有给她许诺，还没有带她回他的花果山。
她想回山上的桃林。她只记得那里。然而留给她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山火。
她没能留住猴子。但她碰巧救了一只狐狸。狐狸伤口痊愈，即将离开的时候，回过头看了露娜一眼。那一眼，让露娜心口一痛。
她不明白为什么。
（三）
妲己修行千年，化作人形的那一天，急匆匆地下了山，想要寻找那个救她一命的姑娘。
碰巧那天大乱，一只猴子用他的如意金箍棒大闹天宫。打落天宫的仙桃，打落天池的花，却偏生不害人。
孙猴子怕是疯了。他们想着。
最终他回了花果山。据说孙悟空整日郁郁寡欢，花果山慢慢地荒了，只有几只小猴子依旧围绕着他们的大圣，活在一座无人问津的山里。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
天真烂漫的小狐狸下了山，顺着那位姑娘当年的去路，辛辛苦苦地寻找。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找到了。
那位姑娘，救了她一命的姑娘，名为露娜。
年老的露娜多年前便去世了。
她被葬在花果山里。
妲己才明白，人类，如何等得了千年。
（四）
猴子总是说，他想带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回花果山，让她放下剑，从此做他一生的阿娇。奈何时间不等人。孙悟空是大圣，而露娜呢？
他想去天宫偷长生不老的灵药。天上一日，地下十年。来不及安顿好他心爱的人，露娜静静地走了。
她曾浪迹天涯一辈子。想要寻找她的英雄。她一生未能放下剑。欣慰的是，最终她的英雄还是回来了。
孙悟空带她去了花果山。永远地安葬了她。
妲己不语。她抚摸着那场山火留在自己身上的伤口，指尖隐隐作痛。她在花果山待了几日，立在露娜的墓前默不作声。
后来妲己也消失了。就像当年的孙悟空一样。
过了几日，江湖神医扁鹊来了花果山。又过几日，世人听说猴子终于肯出山了。也有流言说，猴子心爱的那个女人，不知为何竟起死回生了。
“你要感谢一只狐狸。”扁鹊临走前对猴子说。
妲己再也没有出现。
“世人总说，狐狸是妖媚之物，会勾人心魄。让人为其赴死。但依我看，其实不是这样的。刚化作人形的小狐妖懂什么，只会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的心罢了。”
接近太过耀眼的光芒，是迟早会被灼伤的。她永远不会成为她的影子。她也永远不能。
毕竟身在人间。
人间啊，谁会在乎一只狐狸心归何处呢。
（五）
露娜醒来的那一天，花果山沸腾了。孙悟空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看着那个自己最熟悉的女人茫然无措地被簇拥在猴孙们中间。
一切仿佛归于平静，回到了两人最初相遇在那片桃林的时候。
“露娜。我是孙悟空，你还记得吗？”
露娜看着猴子，眼神呆滞，只是止不住地扑簌簌落下泪来。
从此，露娜终于做了孙悟空的阿娇。猴子自古有一片江山，但江山是要配美人的。迟到了千年的相遇，跨越时光的感情。一切都完美了。
“你要感谢一只小狐狸。”
只是猴子依旧不懂为什么。
（六）
传说千年前有一只妖狐，它本该葬身于一场大火，却意外被一位姑娘搭救。千年后，妖狐化作人形前往人间报恩。为了救回逝世多年的姑娘，妖狐将自己的心给了她。
一切兜兜转转，最终仿佛都归于起点。
这一点，没有谁比妲己更明白。
“妲己姑娘，有一点值得庆幸。露娜生前似乎误食过仙桃，她体内留存着少量灵气。你若真心要救她，办法是有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
“医术再高明也无法空口救活一个死人。命，是要拿命来换的。”
妲己离开花果山去寻找扁鹊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犹豫，倒不如说是不加思索地答应下来。
那天以后，妲己仿佛人间蒸发。千年的修行不是白话，况且妲己是妖狐。失去了心，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唯一的变化，只是她再也无法爱别人了。
“这没有关系的。”妲己常在深夜对自己说。“我的心，从一开始就该是她的。”
没有心，就不会受伤。
（七）
后来，齐天大圣真的变成了齐天大圣。答应了露娜一生保护她，孙悟空便不再让她碰剑。阿娇，就该是阿娇。
纣王暴政，百姓苦不堪言。当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意气风发，再度动身。他自知这样做的危险不比闯天宫小，因而没有同意露娜和他同行。
“待我讨伐了纣王，我们便一同隐居回花果山。”
孙悟空临走前如是说。
区区人类固是斗不过大圣的。猴子有他的如意金箍棒，轻而易举击退了军队，杀到纣王面前。守卫们死伤严重，自知齐天大圣前来讨伐，都不敢再上前。
妲己坐在纣王的怀里，静静地看着闯进屋内的猴子。她自顾自挽着纣王的手，足尖轻轻勾起，淡然一笑。猴子一言不发，上前跃起反身一棒，纣王躲闪不及，倒在他的面前。
“一介昏君，迟早该死的。至于你这妖狐狸，要不也一并送下去陪葬吧。”
“不愧是齐天大圣，果真火眼金睛。”妲己站起，依旧露着淡淡的微笑。“你来了，说明我等的人也不会远了。我还不能死。”
妲己的心一直空荡荡的。换句话说，她其实并没有心。剩下的时间里妲己永远在追寻它。但她从未后悔当年的决定。
“齐天大圣孙悟空。你的心，刹是好看。”
她真的太想要一颗心了。
那天，纣王驾崩。孙悟空不出所料讨伐了昏君，然后不知为何再度消失。世人流传，纣王身边的祸水妲己诱惑了大圣，然后夺走了他的心。天宫趁此机会镇压孙悟空，将他抓回了天宫。
露娜得知后一言不发。在月色下她重新提起了剑，一个人默不作声来到先王宫前。妲己站在城口，看着月光下的露娜，剑芒冰冷。
已然把心交于你。如今连命也要一并夺去吗。
妲己忽然笑起来。
“妲己。王朝已覆，是时候取你首级了。”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叫露娜，知道我害死了你的大圣。”
露娜握紧了剑，缓缓地举起。妲己笑得愈发灿烂。她上前一步，握住了剑锋，指向了自己的喉颈。
这条命，你便连着一起拿去罢。
“露娜。你只需知道，你的心，是一只狐狸给的。”
（八）
露娜醒来的时候其实什么都忘了。自己莫名其妙被一群猴子簇拥起来，然后一只落魄的猴子王一边流泪一边抱住了自己。她只记得自己叫露娜，仅此而已。
胸口跳动的，是另一颗心脏。她或多或少感受到了。猴子带着她，给她打桃吃，像对待宝物一样护着她，却不论如何都不让她碰剑。她慢慢地明白自己是已死之人，而猴子护了她前生今世。
孙悟空，是真的爱露娜。
可露娜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后来，孙猴子变成了大圣，从她的英雄变成了一个时代的英雄。也许猴子变了，也有可能是露娜自己变了。她爱那个为自己打落一片桃林的猴子，爱那个护着一座花果山的美猴王，而不是闹天宫灭昏君的齐天大圣。
孙悟空遭遇不测时，真正让露娜感到恐惧的不是他的死亡，而是自己对他的死亡无动于衷。尤其她亲手杀死了妲己后，这种恐惧达到了顶峰。
剑气，果真是会伤人的。包括自己，包括身边的人。
世人皆知红颜祸水妲己。这是一个不知何日开始突然大受纣王宠爱的神秘女子。传说妲己是只妖狐，魅惑了纣王独占一宠。她似乎一直想要一颗心。
杀死她的时候，露娜才发现，妲己是没有心的。
（九）
后来，露娜也消失了。
几十年间，没有人再打听到她的下落。世人都说孙猴子的美人定是隐居了。约罢几年后的一日，一位在山间迷了路的猎夫跌跌撞撞从山上跑下来，说他见到了怪东西。
那是一座妖山。灵物聚集，阴气极重。他说在山间有一座屋子，他本想进去讨口水喝。未曾想到一位老妇人躺在床上，她的身上趴着一只狐狸，发着幽光的眼睛紧盯着他，吓得他转身就跑。
“当年的孙悟空传闻就是被妖狐妲己害死的。别再接近了吧，说不定，那儿就是狐化妖的地方。”
“说起孙悟空，覆了一个王朝，闹了一个天宫。齐天大圣怎么偏偏就栽在妲己身上？”
“狐狸，妖媚之物。不就是勾人心魄，教人赴死的东西么。”
（十）
当年的妲己，最后并没有夺走孙悟空的心。她明白露娜不会希望自己这样做，而自己仅剩的事只是再见她一面。
她也明白，自己的死期要到了。
而当年的露娜确实选择了隐居。她回了与猴子初遇，也是与妲己初遇的大山深处。她曾有一次，偶遇过上山采药的神医扁鹊。她问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故人已逝。往事，就别再提了吧。”
前生今世，如果还有下一个轮回的话。
露娜觉得自己一生兜兜转转，最后都是要回归起点的。
一个人的，不会终止的起点。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