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章不是生活的点缀和装饰,而是生活本身。一般人都要识字,都要练习写作,不是为了给自己带上一个“读书人”的帽子,而是为了使自己的生活更加丰富、充实。
我们每天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闭上眼,随时随地会看见,听见各种景象。如果把这些全部记录下来,那就成了流水账,叫人看了摸不着头脑,搞不清你想表达什么。因此,要写的一定是觉得有意思的。
这本《文章例话》精选了二十七篇有代表性的文章,内容涵盖小说、散文、议论文、说明文、演讲稿各类文体,每篇文章之后,是作者的解说。有点像小学作文课堂的阅读理解,作者带着我们一同体会每篇文章的妙处。有的是说明这类文章的做法,有的是全篇解说,有的只说其中一部分,大到文章的立意,小到词句的推敲。
读一篇文章,如果不明白它的主旨,而只知道一点零零碎碎的事情,那就等于白读。《背影》,就是把父亲的背影作为叙事的主题,传递父亲爱惜儿子的一段深情。凡是和背影无关的事情都没有写,凡是写出来的都和父亲的背影有关。背影原是作者常见的,但是现在写的却是使作者非常感动的那个背影。那么,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场景下的背景,就必然要交待清楚。对于父亲背影细节的描述,尤为让人印象深刻。穿什么衣服、怎样走到铁道边,穿过铁道,爬上月台等一系列动作的叙述,似乎眼前出现了一副生动的画面。父亲的话非常简单,“我走了,到那边来信”,“进去吧、里边没人”。里头含蓄着多少怜惜、体贴、和依依不舍。
写一篇文章,当然期望它能有最大效果。什么是最大效果。当然是使读者看了后,能明白十分、感动十分。一般说表达意思,似乎总都一股脑儿的全部倒出来。又或者不完全拿出自己的意思,只拿出部分而留着其他部分,隐藏的和包含着的意思待读者去自己发现,读者自己领悟的程度,比直接从作者那里接受更要深切。比如:胡愈之的《青年的憧憬》。
青年所需要的是憧憬。
青年,尤其是学生时代的青年,整天的时间有大部分消磨在抽象的观念的世界中。但这些从课堂和书本所得来的抽象的观念的世界经验和知识,往往和实际的世界经验和知识相矛盾,相抵触。因此青年常爱描绘一个和这抽象的观念的世界相符合的世界,并且希望由自己和别人的努力实现这个世界,而自己就生活在里头。这是青年们所追求的憧憬。
普通文章大都是主动的,作者有了某种感情,要把它表达出来。但是仪式的文章,却是被动的。在某个场合,即使没有什么感情,也非开口不可。仪式的文章,既然被动,那就不免“无中生有”。经验丰富的人,即使“无中生有”,因为平时的积累,只要临时加以组织,可以做到不留牵强的痕迹。
蔡元培的《杜威博士生日演说词》从博士与孔子同一生日作为印子,博士是西方新文明的代表,而孔子则为中国旧文明的代表。耿聪博士与孔子的学说,指出彼此相同之处。又说道东西方文明相融合的方法。在公祝杜威博士生日的场合发挥这些意思,非常的契合当时的情境。
相信我们大多数人,每年至少有或远或近的一回旅行。旅行是一连串的生活,这一连串的生活中间,耳目接触到和心里想到的事物,可以说是数不胜数。首先要放弃完全记录下来的野心,这是不可能而且也不必要的,只能选择若干来写。
滩头上就有四只大船斜卧在白浪中大石上,毫无出险的希望,其中一只货船大致还是昨天才坏事的,只见许多水手在石滩上搭了棚子住下,且摊晒了许多被水浸湿的货物。正当我那只小船上完第一滩时,却见一只大船正搁浅在滩头激流里。只见一个水手赤裸着全身向水中跳去,想在水中用肩背之力使船只活动。可是人一下水后,就即刻为水带走了。在浪声哮吼里,尚听到岸上人沿岸喊着,水中那一个大约也回答着一些遗嘱之类,过一会,人便不见了。这个滩共有九段。这件事从船上人看来可太平常了。
沈从文的《辰州途中》,第一节描写潭水险急的印象,人被河水卷走,而在船上的人看来太平常了。只是平常的描述,然而险情人人可以想象。
第二节注重在描摹七十七岁老头子“对于生存还那么努力执着”的印象。他为了一分钱讲价不合,“大声嚷着而且辱骂着”,待“小船已开出后”,又“赶忙从大石上一跃而下,……躬着腰向前走去了”,工作“得了钱”,他便“坐在水边大石上一五一十数着”。平凡的叙述,把老头儿的性格刻划得深入而微细。这人给我的印象真太深了,但这个人在他们看来,一个又老又狡猾的东西罢了”。
其他篇幅就不再一一展开了,有兴趣的可以翻阅原书。
写作是需要刻意练习的,特别是向优秀的前辈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