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练舞的那一天,我和在美国的室友通了一个小时电话。基本内容除了问“你最近好不”这种客套话外,还有一个漂亮的成分,就是我们两个对于2013年都许了6个愿望。可是这个愿望可不是那种,希望2013年天上能掉下一个朴施厚这样的性感多金男,因为我们两都很清楚这种愿望渺茫到没有必要;相反,我们把能通过自己努力取得的东西确定为愿望,并且祝福对方能够享受给生活加餐的感觉。室友的愿望中,最有亮点的是生活方式的改变;因为当我们听到好友从研究所退学的消息后,开始反思再反思活得像康德一样有没有意义。说到此天才式的朋友,除了觉得天才都必须要为心灵找一段缓冲期的想法之外(就像当年我自己跑去心里健康咨询中心咨询一样,呵呵),还有一种对于挑选生活方式的极度重视。就像我,去年有半年活的没日没夜,每天见不到太阳,电脑面前一工作就是16个小时,就为了一种看起来比别人高人一等的卑微的自尊感。我也曾经梦想过自己成为在学术上有很高造诣的人,但是当我发现在文科和社会科学当中要求新就必须要有对于真理极度的偏执外,心里就咚咚咚打起了退堂鼓。因为我觉得我并不执著,我只追求快乐和幸福,不追求真理,也不认为有真理;这样的我,还是适合在泥土里面滚来滚去。可是他不一样,因为认定自己在追求真理,所以可能会有片刻让人不爽的高傲感。可是我向来对于那些看不惯别人高傲的人怀有愤恨,因为他们不知道高傲的人总有高傲的理由,不尊敬他们的追求,只以自己的感受为判断基准。因此听到之后,除稍有惋惜,还有一种一定会好的强烈预感,和生命中曾经与他共事过的幸福感。他是这样,还有我生命中其他的那些怪人,以奇怪的、与尘世无关的东西作为核心价值的这些朋友,都不断地给我这样的幸福感。
于是最近又有一份崭新的幸福感,也是我新年的6个愿望之一——钢管舞。舞蹈本身给我的幸福感,来自于当全班倒数第一的幸福感,因为一天天地看着自己的进步,从做Wave像腰里打钉子到像个泥鳅的摆动,从压腿120度到150度,从记不住动作到完成第一个成品舞,虽然我还是倒数第一,但是我却好像每天都在幸福地进步着。第一天手就出水泡,到第十天已经长成一个很大的茧子了;第一天一离地上管就滑下来,现在可以做悬垂;第一天保守地穿个T-shirt和短裤,现在每天穿个覆盖面积稍微大一点的三点装各种练习——这算是很大的转变了吧。尤其是最近刚刚练习完的一首rope burn,那歌声的呻吟声隐隐透出一种魅惑感觉,这让我觉得我瞬间变得很女人。因为练舞的缘故,现在做地铁和公交车看到手扶的铁杆,都不由得想上去把腿搭上去晃两下。可惜我还是太矜持,只敢想不敢做。
舞蹈以外的幸福感,来自于和我一起练舞的朋友们。有的人正在或者将会以酒吧跳舞为业,有的人是家庭主妇,有的人是酒店前台外加摆点地摊,有的人在公司做个小文秘,有的人是唱歌的出过EP,有的人25岁但是孩子已经7岁——反正都是我的日子里面见不到的故事。前天一位朋友把摆地摊的余单拿给我们打半折贱卖,我们问她夏天摆摊的话能赚多少钱,她说一天500-600.于是我心里也燃起了去摆地摊的欲望。里面的东西都是女生用的小饰品,头绳、头花、耳坠、胸罩带、唇彩、扇子、梳子等等。我买了两个胸罩带子和两对夹子,外加一个放卡的小带,总共才花了15块。那个胸罩带子是我以前很想要但是买不到的样子——后面是两个重叠的桃心,然后是X型的肩带。这比我以前两根棍型肩带漂亮多了。写到这我必须感慨一句,五年前我在为挑选版衫是买女性XL还是男性M号而苦恼,现在我居然坐在一堆胸罩带中仔细琢磨和构想哪个更漂亮。人生变数大,这也是个方面了吧。
和她们在一起坐在地上,课也不上,挑抢东西的时候,突然心里涌出了一阵异样的感觉。我以为在这里我不论怎么说按照现行主流社会价值观都要高人一等吧,但是那异样的感觉分明说着我是那个得到更多的人的事实。我在的圈子,通过朋友认识新的朋友,都会介绍说“他是清华的”“她是牛津的”,似乎某一天听到一个别的学校都觉得有点出乎意料。于是心里无意识地、无耻地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圈里面是这些高学历的本家,圈子外面是任它风吹雨打都不动摇的路人。我想,我的朋友之所以休学,可能就是圈子越来越窄,窄到最后只剩下自己或者真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这份幸福,充满了被救的感激,它让我时时刻刻能够提醒自己,对他人感恩和宽容是模糊我这个圈界限的唯一方法。
我爱钢管舞。我要好好练习它。
如花2013.1.20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