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妈妈说外婆村子上的一个女人,五十多岁,一直在上海打工,因为老母亲生病住院,所以请假回家照顾母亲了,可是还没等到母亲出院自己却晕倒了, 到医院一检查,发现脑子里长了瘤,家里人很快安排了入院手术治疗。
手术不知道是否算成功,人是活着出来了,但已经神志不清了,回家后半年就没了;
不知道她年迈的母亲是否病愈出院了,她老人家如何能承受这伤女之痛,谁又来让她老有所依呢?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小学兼初中同学——磊子,磊子说他的名字由来是因为当年他妈妈将他生在路上。
因为额头上有一块指甲盖大的黑痣,所以他总是留着长长的刘海遮挡住,说话、动作都慢吞吞的,给人感觉很文静的一个男孩。
磊子可能就是所有父母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吧,聪明乖巧,从小学习成绩就名列前茅。
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算是竞争关系,记得有一年班级根据学习成绩和同学们投票来选举班干部,班长是另外一名个子高高的女同学。
我和磊子竞选副班长和学习委员,当时我的投票比他多,班主任却让他当副班长,我当学习委员,我以为老师偏心还找老师理论了一番,老师却说投票高的就是学习委员,投票低的才是副班长。
但是整个竞选过程磊子好像都没什么反应,一副老师怎么安排我都接受的表情,他那无所谓的态度让我赏了他一记白眼。
上中学以后,我跟磊子竟然还在同一个班。
但他的成绩一下子甩了我好几条街,明显我不再是他的竞争对手了,他应该从来都不屑与我争吧。
最让人气氛的是他看似没怎么学习,但每次考试都是前几名,尤其是数学,当时的数学老师特别喜欢他,学校的数学竞赛,几乎都会带上他,
当然他也的确没让老师失望。
他象棋技术也不错,业余时间连数学老师都要找他对弈几个回合。
当然也有老师不喜欢他的,因为他上课总是迟到,经常我们都开始上早自习了,他才一边用手捂着脑袋一边慢吞吞的从外面走进来,
每次问原因,都说头疼,当时觉得他好傻,都不知道换个理由。
后来磊子预料中的考上了我们的县二中(那个时候的二中还是公立的,升学率和县一中不相上下),而我的成绩只能上三中,还是自费的。
暑假的时候他爸爸来我家吃饭,说我炒的菜好吃,磊子就不会做饭。主要是劝我爸爸让我也上县二中,但是要花钱,好几千块呢。
当然光有钱也是上不了的,磊子家一个亲戚在县二中当副校长,爸爸当时犹豫了,我没说话,但我心里清楚,我不可能去二中的。
开学前磊子来找我,说想一起去中学看看,我拒绝了,我当时的想法是只有成绩好的同学才会想着回母校得瑟,老师们见了也光荣,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我跟磊子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上高中后,听说磊子还是经常头疼,有一次有脓水从耳朵里流出来了,去医院检查,医生却说是脑子里长了瘤子。
那个时候的农村人对肿瘤还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这不是好病,很难治,市里医院建议去上海大医院治疗。
磊子一家人满怀希望的去了上海,医生说要敲开头骨,然后把肿瘤切掉,简直是晴天霹雳呀,这怎么可能呢,头怎么能随便开刀呢。
不知道医生是怎么跟他父母沟通的,周末从学校回来的时候他父母已经开始在镇上筹款了。
凡是听说磊子生病的老师、同学、乡亲们都纷纷捐款,乡里乡亲的聊起来无不惋惜。
再次从学校回来就听说磊子已经从上海手术回来了,肿瘤是切掉了,但磊子已经不认识人了,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识了。
他父母为了给他治病,费尽心思,一旦听说哪里有神人或者神方能治好磊子,都一一请回家。
磊子去世的那天,大神还在他家里供着呢,可为什么没能护住磊子呢。
磊子爸爸忍着悲痛失魂落魄的开三轮车送大神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被撞的人本来是要找他赔偿的,跟着到他家却看到了躺在床板上的磊子,那人抹着眼泪一瘸一拐的走了,嘴里念叨着:苦命的人呀。
磊子彻底解脱了,花一样的少年就这么凋零了,愿天堂里没病没灾,自由快乐。
再次见到磊子爸爸,是在磊子去世后两三年了,从外婆家回来的路上,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一转头一辆三轮车缓缓的朝我开过来。
靠近后我才发现是磊子爸爸,人黑了瘦了很多,苍老了不少却并不颓废,一定要顺路拉我回去。
一路上我没敢提一句磊子的任何话题,怕触碰到他那还没结巴的伤口,但是看到我—他儿子昔日的老同学,心里就已经想到逝去的磊子了吧。
下车后他朝我笑笑,目送我离去,似乎在说:儿子没了,生活还要继续,毕竟还有老婆女儿要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