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与我只有一面之缘。
但我一直不能忘记她。
遇见她的地方,是在一家SPA会所。
我是客人,她是,服务员。
当时已夜深,客人基本都休息了,她正在两层楼之间的通道上,清洗客人用过的拖鞋,准备刷完了放到旁边的消毒柜消毒。
记不清两人是怎么搭上话的,现在还回想起来还是纳闷得很。我向来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何况还是在这样的时间地点。
或许,另类的人之间会有一种隐隐的感应,是种物以类聚的习性。
一开始不过是礼貌式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直到谈到旅游,两个人都开始兴趣盎然。
她问我去过那些国家,我带着自我感觉谦虚的语气,一一列出。
本想等她表示钦佩羡慕,可是她听完微微一笑,说,这些国家我都去过呢。
啊?!
然后她告诉我她的故事。
她本是一个平静生活的女子,顶替父职进了某国企办公室,每天看报盖章喝茶,清闲安稳。
可是有一天,她看了一部关于南极帝企鹅的纪录片,突然就热血沸腾,下定决心,一定要去南极,去看帝企鹅!
然后她迅速办了辞职手续,做了基本的准备,就往南极出发了。
父亲气得住了院,但也没能挡住她的行动。
在途中,她见到了各种风景,各种人,当然,最后,她也见到了帝企鹅。
从此在路上。
为了更好的旅行,她努力地学各种外语。除了自学,上语言课,还会天天去相应国家的领事馆转悠,看到申请签证的人或工作人员及家属就上前对话,这真是一种新颖的练习方式。
所以她去一个国家,就能基本学会一门外语,至少日常交流无障碍。
我不甘示弱地说,我现在也在上某某英语培训的课程呢。
她看着我,突然流利地说了一大段英语,我猝不及防,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应。
她唉了一声,说,你的英语,确实需要锻炼。
(咦,这么丢脸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写出来~~~)
旅行一段时间之后,她也曾试图象大多数人一样生活。凭着良好的外语水平和沟通能力,她到外企做管理层,各种加班谈判厮杀,最后还是辞了职,继续在世界游走。
有些鸟是不能关在笼子里的,它们的羽毛太鲜亮了。
那么,为什么会停留在南宁呢?
她说,因为我想去东南亚呀,所以我在这先学泰语和越语。
那为什么要在会所做服务员?
因为这里包吃包住,而且体力劳动基本不用动脑,这样可以花最少的精力去工作,然后把工资和时间都去学习上课,用最短的时间来学好需要的外语。
这理由听得我也是醉了。
她也和我聊起她的情感经历。
谈到这个话题,她蓦然变身小女人,用词极其台词化,文艺程度连我听了都哑然失笑。
这样的女人,在情感上必定千曲百折,因太过率性,太过随心。
不过,如果她愿意,如果她觉得值得,如果她自己承担后果,那别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我和她聊到凌晨近五点,实在撑不住要休息。
问她联系方式,她说她不用QQ不用邮箱(那时还没微信)。问电话号码,她有点勉强地告诉我,并且说:这个号码是临时的,我也不会用很久~~
不久之后我在家里搞一个小型聚会,试着邀请她,她说要上语言课,客气地拒绝了。
我想,她那天晚上之所以和我说这么多,或许就象我们在旅途中遇到某个陌生人一样,一见如故,尽情倾吐,然后,再见,再也不见。
是的,从此之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联系。我不知道她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我们相逢在黑暗的晚上,她有她的,我有我的方向。
只是,自此以后,每当在公众场合,我本人,或看到某些人,自觉不自觉地吹嘘显摆的时候,只要一瞥到身边的服务员,我都会下意识有点赧然,仿佛有人在暗处,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我。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象气球,只有薄薄一层皮,就能膨胀得飞起,德不载物的下场往往是吹爆。而有些人象冰山,不动声色,显露出来让人看到的,只有极小一部分。
大隐隐于市,谁知道在普通不过的职业和外表之下,隐藏的是什么样的高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