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凉掉的馄饨

    他坐在馄饨摊的桌子旁,眼睛不住地望着公交车站牌。面前的一碗馄饨,已经凉了。

    我一再催促他,凉了,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妈妈回来,她自己有钥匙,会回家的了。

    嗯。他答应了一声,用调羹搅了一下,还是没有吃,不断的扭头看公交站牌。

    我会帮你看着呢,我的座位正对着站牌,你放心吃吧。你妈妈回来,我会陪她吃。

    我知道的,舅妈。可是,我妈妈这个时候,一定会回来了。她今天应该很忙很累。他声音不大,语速很慢。这个孩子说话一直是这样的。但是他的目光很坚定,仿佛在说,要是看不到妈妈,我是不会吃饭的。

    女儿也说,哥哥,吃吧。

    嗯。又用调羹搅了一下馄饨。

    算了,碰碰运气,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他妈妈很少接听电话,因为刚刚新买,不习惯。运气很好,他妈妈一下就接了电话,告诉我们马上就会到,到他儿子眼巴巴看了一下午,看的一碗热热的馄饨,变成凉的。

    终于,看到他妈妈瘦小的身影,从他一直眺望的公交站牌方向走来。他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满不在乎的,低头开始吃那已经凉了的馄饨。

    我又要了两碗,干脆晚餐一家人都在这馄饨摊解决了吧。那孩子,吃着凉的馄饨面,眼角小心的瞄着妈妈,装作不经意的说,妈妈,房子装修今天累吗?他语速跟他爸爸一样,慢条斯理,但是很有条理。

    他妈妈是性急而匆忙的,但是她又是细心的。她会看出儿子的牵挂,但是,像她儿子一样,她也不表现出来。只是拿买的月饼给儿子吃,因为她知道,一碗馄饨吃不饱她的胖儿子的。她对儿子的爱很朴素,就是给他好吃好喝,每天帮他拍打筋脉,带他一起锻炼,让他不至于太胖而影响健康。

    我从没见过一个12岁的男孩这样牵挂着母亲,而食不下咽。尤其是现在网瘾少年成群,叛逆孩子成堆的年代。这个孩子很内向,初见时,我真不知如何与他交流,他连“舅妈”都喊得很小声。

    但是他会很顺从的吃下妈妈给他的不是很好吃的食物,穿上妈妈买错的女孩的睡衣,听妈妈的话每天在家读名著,读四书五经。他会在妈妈为新家装修的时候,以自己12岁的臂膀,撑起妈妈瘦弱的天空,把水泥和沙子一袋一袋搬上楼,省下每袋五角的搬运费。在旅途中,他会将所有的行李扛在自己肩上,让妈妈走路轻松些。

    他会承受妈妈每天背部的拍打,听妈妈话每天走路锻炼,撞墙和拉筋锻炼,喝下每天妈妈规定的8杯水,妈妈和爸爸在装修问题上出现分歧,他接电话会用一贯慢条斯理的语速,化解这些矛盾,把急性子妈妈没解释的,解释给爸爸听,然后短信给姐姐报平安。

    这个孩子可能不够机灵,但是,大智若愚,他却是最聪明的。他没有浪费时间去疯玩,去网游,去做一些对父母心情和身体都不好的事情,他这么小,就知道,爸爸妈妈和姐姐,是他的亲人,一家人要心灵相通,出现矛盾要及时解决。

    他跟我说过,舅妈,我妈妈说,在你家里住着,你洗衣做饭辛苦了。舅妈我会好好看书,教妹妹下棋,陪妹妹玩。

    他话不多,却在这个夏季里,成了触动我心灵的第一人。他同样的很听我话,我翻译给他的论语,他都会细细读过,一一记下。他学习,他问询,他上进,主要的是,他孝顺。

    我喜欢这个孩子,还因为他跟我说过,舅妈,以后住的近了,你要是什么搬不动,就打电话给我,我帮你搬。

    我眼泪充盈,感动于这个12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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