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楂阿
该是很浪漫的一座城市。
尚未抵达焦特布尔,我先入为主给了这座城一个定义。
焦特布尔,被誉为“蓝色之城”。我自行脑补了画面:一眼望去,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是蓝色的,清新得像蓝盈盈的天空,纯净得像清爽爽的海浪。只一眼,就会让人着迷、沉醉。
怀着这么美好的想象,顶着铁皮公交外四十几度的高温,在枯燥无味的戈壁公路上颠簸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在日落黄昏到来。
当我站在城市最高处俯瞰时,一度怀疑司机是不是带错地方了。这哪里是蓝色之城?眼下的城,和任何一座普通的城市没有什么两样。
不相信这就是顶着无数光环的蓝城。我一步一步踏进城里,希望能发现真正的城之蓝。这是我心中尚存的小侥幸。
乱麻一样的街道,狭窄,拥挤,塞车成了不可避免的了。神牛挡道。喇叭轰鸣。尘土飞扬。每一步,都走得及其艰难。
那就拐小道吧。不料,道上的狗,一只凶过一只。不时还会碰上三五成群的,步步紧逼。与流浪狗打游击战,成了必修课。
城里的人如何呢?网上说的“温暖的微笑”和“炽热的热心”,也遇见过,只是少。偶尔遇到热心人,感动还没来得及漫上来,对方的手先伸了过来:“小费”。
想象那么丰满,现实却这么骨感。希望重重跌落下来,失望已经占据全部意念。
最后一根让我想提前离开的稻草,也压了下来——换了好多家店铺,买过好多次矿泉水,味道都怪得像水龙头直接接的水一样。每天需要喝大量水的我,已经快崩溃了。
这是我在印度旅行的第六座城市,也是印象最差的一座。臆想和现实差距太大,我决定订上第二天一早离开的车票。
临走之前,去打卡了三个景点。
钟楼,是老城中心的地标性建筑。暮色降临,灯光渲染,历史的沧桑有了一种温暖的底调。还好,历史古建不会寂寞,因为沙德市场每天热热闹闹,活色生香。它就这样,安静看着每天重复却不重样的小市井生活。
静默与活力,交汇在城市中心。日复一日。
贾斯旺·萨达陵墓,是一个衣冠冢,也是一座纪念堂。1899年,辛格王公为纪念他的父亲修建的。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
大理石的建筑算不上宏大,却自有一种精致在。廊檐、窗格、雕花,大气中隐匿着妥帖的心细,就像灰扑扑的荒野里屹立着洁白的庄严的陵墓,让人惊喜,随之惊艳。
守陵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她穿着鲜艳的纱丽,赤足守在这里。一进门,她双手合十迎了过来:“Namate!”问好,微笑,领着我走向祭台,她示意,你可以拍照呀。我摇摇头。
游人少见,本地人却不少。他们聚集在陵墓前的草坪上,乘凉,闲话。我一过,他们跑来,羞涩地问,可不可以和你合影啊?他们很喜欢拍照。
与陵墓相隔不远的地方,是赫赫有名的梅兰加尔古堡。不论身处焦特布尔何处,只要稍稍一抬头,它便映入眼帘。它实在太高太雄伟了,像是这座城的骄傲。它永远只能被仰视。
当我来到它的脚下,这种仰视感更加强烈。125米高的巨崖之上,它立在那里,基础与山体浑然一体,雷打不动,威风凛凛。那种雄壮、傲慢的气质,已足以吓倒来犯的侵略者了。
这是王者的气概。
行程结束,摊在床上。一想到隔天一大早就匆匆离开,心里的不愿一丝丝蔓延上来。
真正的蓝色之城都还没遇见,就这样走了吗?不,一座城能冠上“蓝城”之称,一定有它的独到之处。
不是不存在,一定是我还没找见。
——我要找见。
果断,改了车票。我决定再去寻找“蓝色之城。”
天一放亮,我就出发了。在小城窄小的街巷间弯弯绕绕,上梯下坡。
清晨,老城亦刚刚苏醒,难得的静谧。
看报的男人坐在门畔,一页翻过一页,大狗趴在脚边。妇女打来一桶又一桶的水,把门前的石板冲洗得干干净净。三五小孩站在门口,慢悠悠刷着牙。路人偶尔走过,大牛照例到处晃悠。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登上一处高岩。那一瞬间,一片清澈的蓝,像天空的蓝,像大海的蓝,出现了。
那一刻,“找见”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寻找的过程,对这座城有了重新的感触,和它是不是蓝色的再也没有关系。
我放下了执着。
蓝色之城,也给了我另一个满意的答案——没有因为“蓝城”的盛誉,将所有房子涂抹成蓝色而失掉本色;也没有因为旅游城市的标签,刻意改变原有的节奏和布局去迎合游客。
焦特布尔,保留了它的真实。不够蓝,不够干净,不过分热情,偶尔还会耍点小聪明。游人的期待会落空,焦特布尔人本来的生活,却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