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大爺這一輩子(22)兔死狗烹

财源滚滚的荣景持续中,我已经算不清自己的财富究竟有多少,而最大的乐趣就是扮演散财童子,享受施舍的快乐,只要听说同学中有谁没钱结婚,抓一把黄金就主动送上门去,凡有同学开口,我有求必应,脑子里只想着父亲说过的一句话——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自以为广结善缘必有福报。一时之间,着实被财富冲激得昏头转向。

转眼间,冬去春来又一年,二爷仿佛已有所警觉,否则他不会不声不响的就直接交代业务人员,径行拍发电报,向上级主管单位报请结束安检业务。照说,此时此刻及时收手叫停。诚不失为急流勇退的明智之举,偏偏就在发出电报数日之后,白犬岛方面突又来电要求安检。

「你看该怎么办?」二爷显已见猎心喜的乱了方寸,面对这等大事,竟然举棋不定。

「这次等着安检的船只很多」。二爷自言自语的:「放弃了相当可惜!」

二爷眉头紧皱,半响沉思之后:

「今天是几号」?

「五月卅」。

「明天你还是去趟白犬岛,至于安检放行的日期,暂时不要填上去,让我想一想,回头再告诉你」。

安检放行的日期一向是照实填写,二爷这次慎重其事却显然有点反常,可我不便追问,第二天出发之前,二爷才悄悄告诉我:

「我想好了,把它提前五天,就写五月廿五日,记住千万别弄错了」。随后二爷又一再叮咛:

「完成任务就准备回台湾,你必须在基隆坐镇,万一有突发状况,可以随时处理,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放行的帆船又太多,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所谓的安检放行,说穿了就是一手发证,一手点收金块,至于基隆坐镇,实质上就只有等着验收扩大的成果。慢慢地点收更多的钞票。所以说,这趟任务轻松愉快。刚到基隆的前几天,我完全沉浸在无尽的美好狂想中,殊不知祸起萧墙,这一天,一大早就被我的合伙人陈老板的急促敲门声,惊破我的美梦:

「情况不妙。」他神色慌张地:「昨晚第一批进港的帆船全被扣押了!听说问题出在放行证」。

「这就怪了!」我不禁纳闷:「放行证由我亲手签发,能有什么问题!」我虽力持镇定,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你再去打听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老板转身走了,我心里七上八下,开始坐立不安。等待陈老板的回报,总觉得时间像蜗牛爬行,好不容易他终于出现了:

「情况如何」?我迫不及待地。

「关键是放行证的日期出了点差错,看情形问题不大」。

「怎么说」?

「从联检处传出的消息说,马祖指挥部早就在月初发文报请停办船支验放业务,文中并且还特别提出,以五月十六日为最后截止日期,但这批帆船所持证件的签发日期,足足又延后了十天,难免引起种种揣测」。

「可听说联检处下一步的动向」?

「全案已经报到警备总部,还不知道会怎么发展」!

日期是二爷所决定,我只是奉命行事。我暗暗盘算着:「不论它怎么发展也扯不到我的头上」。我一面安慰着对方,同时也自我安慰。尽管嘴里说得轻松,心里可并不踏实,所以当对方前脚一走,我立刻又陷入惶然无助的焦虑中,整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里,胡思乱想中熬过了最长的一天。

第二天,毫无动静,我却已感受到暴风雨前的宁静所散发出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果然,一夜之间就风云变色,噩耗频传,起先是说,警总针对放行证日期的矛盾,去电马祖指挥部,责令说明原委。接着传出马祖方面的覆文语意含混,言词闪烁,暴露出重重疑云。问题愈趋复杂。与其同时,陆续进港的数十艘大帆船相继被扣之后,船员们开始鼓噪……陈老板不禁忧心忡忡地:

「照目前情况来看,您最好不要露面,万一被船员们发现,纠缠不清,问题就更难收拾了」!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总不能整天窝在屋里等着挨打」。

「唉」,陈老板怨怼地:「千不该万不该,面对警总的查询,二爷不该推说:「俟查明后再行呈覆」。可见二爷缺乏担当,有意推卸责任。」

「站在他的立场,面对这个突发状况,难免心惊肉跳,一时乱了方寸,为求自保,先作缓兵之计,替自己预留退路,也是人情之常」。

「照这样演变下去,对您就非常不利」。

「我想他还不至于如此绝情,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二爷是否绝情,虽然言之过早,可是他的夫人却翻脸无情的提前现了原形。原因是我在求助无门的困境中,当晚来到二爷家中。

「你太缺乏警觉!」二爷的夫人听完了我的叙述,立刻紧张兮兮的:「小心有人跟踪,大白天就往我这儿跑,会给我们惹来不少麻烦」!

「目前我无法跟指挥官联络,事情会继续恶化」。

「这是你自己的事,用不着跟我说」。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我突然想起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这句铭言。

眼看自己行将沦为那只被烹的走狗,不禁暗暗诅咒二爷这个老糊涂,当初他千算万算,打错了算盘,事到临头,竟然变成了缩头乌龟……!我强忍着满腹怒火,一语不发的返身离去时,她突然叫住了我:

「你这身打扮怎么出去」!说着她从衣橱拿出一套便装:「把制服脱下来换上,否则太显眼。」

「有那么严重吗」?

「你不怕死,可别连累我们」。

这位官太太的嘴脸虽令人极度厌恶,但她的一句话却也绷紧了我的心弦。一路上杯弓蛇影,仿佛真有人尾随跟踪!

往后几天,事态急速恶化,一方面警总因为迟迟不见马祖方面的进一步说明,几已认定其中必有弊端。因此牢牢的扣着这批帆船,使他们丝毫动弹不得。

另一方面,帆船不能卸载,生鲜货物不耐久贮,开始发霉腐坏,船员们莫不怨声载道,个个急得跳脚。

「怎么办」?陈老板像热锅上的蚂蚁,跑进跑出,不断的带给我一个比一个更坏的讯息:

「联检处开始向船员问话」。

「船员们人多嘴杂,早晚会从他们嘴里把你给抖出来」。

「船上有人知道你在基隆,他们急着要找你求援,你可千万不能露面,否则有理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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