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藉宦海沉浮一生,与他一起同朝为官的,有些尸身无存,有些坟上已然长满大树,有些因为一些小事便身处牢狱之中,有些一辈子默默无名,只有他,唯有他,实现了自己的鸿鹄之志,缔造了大国繁荣的又一个神话,名满天下,功成身退。
八十岁那年的午后,他在老家的宅院里翻看一本泛黄的书册,他头发花白,皱纹横生,眼睛却一直很清澈明亮,看书有些疲累,稍不注意地一抬头,便看到远处新修的那一条长长的柳叶一般的桥,已然心境平和得不能再平和的老人,忽然就忆起了二十几岁那年的潸然泪下。
那时的他站在桥上,风卷动着他的衣衫,他看到很多撑着绿色的伞的女子走过,却始终没有一个女子,提起浅色的裙摆,涉过长长的山水而来,问他,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那一天他去过很多的酒楼,却没有一家酒楼,能有一处风景,能让他像个单纯的少年般,乐此不疲地聊起过往的琐事,那一天他走了很多很多的桥,他在月色如水的夜下,提着一盏风灯静静地走着,却不会有一个女子莽撞地出现在他面前,又或者,傻傻地,自以为不会被知道地,一直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笨拙如你,大抵是不会知晓的吧,那天晚上我用衣袖拂过你鼻翼,是告诉你,其实我是通过气息感知到你的存在,你一定还在不停地纳闷,我怎么就能如此神机妙算吧?
走回那座她葬身的桥时,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好似有淡淡梨花香的空气中,他忽然好像看到了草长莺飞的春日,那是二十岁那年的阳光轻照,歪在床上稚嫩的女孩子的睡颜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忽然记起了出自书香门第的礼仪:“毕竟是夏大人女儿之室,这般唐突,无妨么?“
夏炎露出亲切的笑意,淡淡地说了句:“你无妨。“
年华蓬飞,光阴如转,那些简单的话语,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顿悟它的意味深长。
他人唐突,而你无妨。
如果,如果时光能够平淡地走下去,如果没有那些残酷的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事情是不是就会完全不一样?他是那个才华横溢,风雅率真的少年公子,她是那个无忧无愁,眉眼盈笑的灵秀少女,等她长得大一点点时,他们在长辈的期许中温柔平静地度过余生,他无后顾之忧地施展自己的抱负,她陪着他一起看艳不可收的山河浩大。
烽烟并起,人世错落,相遇已是命运善意,奈何风卷烟去,总恨不尽诸多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