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同情看不见阳光的失明者,你会同情听不到大自然美妙合音的聋子,你会同情不能表达心声的哑巴,而在那些假惺惺的廉耻之下,你们却不会同情一个心灵失聪。同样的是残疾 你们却不愿意给她心灵的宽慰。
她!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词去概论她 身穿碎花棉袄、棉绒黑布裤子、头戴棉织蓝帽 、甚至连她叫什么我现在都不清楚。只知道她的孙子叫她郝奶奶,时间一长我们都这样叫她。初进来时,她浓厚的河南话,使我和她之间有很深的代沟。本来就不爱说话的我,很长时间他就电场线,是不存在的物质。初住进来时是和一对夫妻谈价的,丈夫面目平素,没有过多话语。问一句答一句,问他价钱,他只说等妻子回来。我们又聊了许多,只觉得他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客,最后只得作罢。夫妇两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大儿子上三年级,小儿子只有五岁。他们的装修也别具一格,客厅的左边靠墙有两个软座沙发,靠沙发的地上用垫子铺地 有点像韩式风格。两个孩子快乐的玩着蹦蹦床 右边门口放着一摞三合板,显然丈夫是一个木匠,我们猜测着。妻子是后来才来的,身体肥胖略显笨重。说话语调很高,像和人吵架似的,但语言得体大方。讲定了价钱,我们给定金,她却退回,这让我们大为吃惊。本来是临时在这里住的,毕竟这里离学校是比较远,对于高三的孩子时间就是未来。但处于租金便宜,安静不被打扰,最后还是住了下来。
这天回宿舍感觉气氛不对,平时吵闹的孩子,今天像是瞬间长大了似的。走进一看,乳白色的烟里笼罩着个人。我以为是要饭的,孩子的一声奶奶让我明白。这个身穿碎花棉袄,黑色棉绒裤子补着显眼的补丁。和这个装修韩式风格的客厅显得格格不入。在我的追问之下,大儿子想我讲述着,“他奶奶是河南的 在他家住几天”我又问那为什么她不和你们一起吃饭那 孩子天真地说:“因为奶奶吃不了辣的东西,也不爱吃油腻的东西 ” 。说这话时 大儿子一直低着头,显然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她的母亲听到声音出来向我们打招呼,这时孩子也不再言语,仿佛刚说过的话与他无关,只是做她的作业。这时烟里冒出一簇火苗 篓子点燃了。她对我笑着。
郝奶奶经常做出一副贯有的表情,下嘴唇盖住上嘴唇,两眼角下拉,右眼看着拉拢的眼袋,仿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嘴里鼓捣着不好不好,像受尽委屈的小孩。却不知道他在抱怨着什么。说她是个闲人也不像,床单一周洗两次 ,衣服一周最少一次,地板一天三次,垃圾两天清理一次,不论刮风下雨更古不变。每次拖地板也会顺便拖一下我的房间。
我每晚都回来的很晚,拖着身子穿过无人的暗道回到宿舍。门总是开着,灯也是开着。 地板被拖的发亮,她就住在我隔壁,听着脚步声就出了门 “给我穿个针行吗” 一句话我听了三遍才听懂。到床前我傻了,被子被他缝的不知歪不哪去了。被子的线条被他活生生缝成心电图。 “拆了吧,拆了我给你缝”。 我看到她眼泪在眼眶打转,估计是受到什么委屈了。做出一贯的表情,抹着混浊的眼泪,泥土残留在深深的沟壑里。就这样眼泪与泥土搅和着,在灯光映衬下越发地混。平日见她只是拖地,今天非常有幸听她将她的故事。她说小时候母亲给人家跑了,父亲娶了后妈,她的话使我想起了张爱玲,郝奶奶的后妈可以说是她张刻薄到极点。打 、骂 、逼她上山砍柴、不给饭吃、听她说有一次去砍柴走的时候天还晴朗着,刚砍好就下起冰雹,鸡蛋大。说着用手比划着,冰雹落下她就跑,跑着跑着冰雹砸在头上就晕了过去。说着眼泪就就流下来,呜咽着做着六的手势,六岁啊!我问。每个字我都要斟酌一会,在推敲的时候我脑子里闪过种种画面。我不能想象一个六岁的肩膀可以扛起什么。我更不能想象一个六岁的少年被无情剥夺的痛苦。
渐渐地她也对我没有了遮掩,有时端着饭就进来了。说着儿媳妇对她如何如何不好,我们只是听着不知说什么好。她说想回家。我们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我问那回去做什么。“不好、不好。胃疼、回家看病”。 我不想再问下去,这些天交往看得出妻子对她的态度。时不时就骂了起来 “跑过来整人来了啊!给你一口饭都算是好的了,快去把下水清理下。因为声音很大我们听得轻轻楚楚。她也唱歌,可是我们都不懂。她的声带已经开始退化,但哼的曲子像儿时妈妈唱的儿歌。每当放假时候宿舍就剩我一个人。做完作业就拿着手机打发时间。他就进来拖地,渐渐地,我也知道了她的一些事。他有三个孩子,现在就和大儿子住着。老二是个女儿,嫁到山东,从出嫁到现在一次也没回来过。老人说道这里也不哭。老三做了上门女婿,日子过的还不错,有一次回来给老人带了不少东西,老人为此也高兴了好几天,见到人就夸。她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弟弟,她的弟弟是个年轻时是赌徒,输了房子,被打断一条腿,30多才找了媳妇,有一个儿子。妻子难产死了。一直和儿子相依为命。儿媳嫌弃他,将他赶出了家。郝奶奶会捡点垃圾,等到有二三百就汇回去。
高三最后一学期,人们像被果汁机榨干似的。酷热的阳光洒在脸上,让人有一种自杀的冲动。偶尔有风,也是带有一定温度的。我是闻不了蚊香的,所以每天晚上都要和可恶的蚊子作战。墙上到处的蚊子血,更让人心烦到极点。那一年也是我生活最糟糕的一年。我养了两年的花,在我这样的主人下断送了性命。等我发现时土已经结板,里面躺着几个张着翅膀的蚊子,叶子上还挂着一抹蚊子血,在干枯叶子的陈陪下显得更红。郝奶奶知道我不能闻蚊香味,就把风扇搬到我房间,而她就坐在旁边也不知道说着什么,直到夜深。
郝奶奶闲的时候就鼓捣着,有时气的嘴唇发抖,打战的牙齿你都听得到。我不知道她说的不好不好,是命运对她不好还是她儿媳的冷漠。一个人对家庭人生感到失望,那她的希望又在哪里。一个被命运是如此她愚弄的人。那么 “生 ” 对她是何种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