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商走进太平洋咖啡的时候,黄芪已经回去上班。小溪谈完版税的问题,刚回到家里,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并没有接,可是过了一会,再次打来的时候,她接起来——
你好,是熊小溪女士吗?我是常春兰,可能有些冒昧,能和我见一面吗?我有要紧的事情想和你聊聊。下午四点钟楼的太平洋咖啡可以吗?
小溪没有任何警惕地说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内心里排斥这个优雅成熟又强势的女人。
咖啡厅里,两人相对而坐,常春兰最先开口——我是江黄芪曾经的女朋友,莫非的第一任妻子,你大概并不完全认识我。常春兰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着实让小溪惊讶万分。
她说今天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如果莫非提出来让你陪他一个月,能不能请你不要答应他?因为我想陪着他走完最后的这一个月,而且对你而言莫非应该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不管曾经我们因为什么离婚,最后的这一个月我想给他和我的小风一个完完整整的有爱的家。对于小风而言这一个月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将见不到爸爸了,而且我也想要填补莫非心里爱的缺失。我今天去看过他了,可是他希望这一个月你能陪着她。一个月之后,我将带着小风去英国。希望你成全我。她说完,安静的等待小溪的答案。
小溪望着她。这个山一样的女子,她目光深邃,掌控任何局面都游刃有余,在她面前却极其坦诚,毫不掩饰。
小溪缓缓地搅了搅桌上的咖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这个世界本就不是,我爱他,他就应该去爱我,也不是他爱我,我就一定要爱他。两情相悦是所有人的愿望,可是我们都不能一厢情愿地求着别人和自己两情相悦,这样的两情相悦,从来都是求而不得的。我答应你。
常春兰听到小溪这句话,洋溢在她脸上那一瞬间的喜悦小溪看见了,在那之后又似乎满是哀伤。
那一刻小溪的心也放下来,她终于可以不用纠结不用担心了。咖啡厅里的背景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罗大佑的那首《你的样子》——
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
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
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
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
是否来迟了明日的渊源
早谢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
她想起,她去找晏云的那个寒冷冬天,还好都过去了。
从咖啡厅里出来,时间还早,她从西大街过钟楼盘道走到南大街坐公交到高新区,到黄芪工作室的时候刚好五点半,正要进门的她遇见正要出门的他,不早不晚,小溪看到他喜出望外的样子,忙说,我是来接你下班的。
黄芪说,我有点受宠若惊的。
小溪说,那以后我一周接你两次。
黄芪笑笑,将她搂进怀里,刚好杨子峰看见两人起腻的样子,忙说,你们两个就不要在我这样的单身狗面前秀了,快点回家。
然后两人齐说好,杨子峰却说这会我怎么感觉自己像幼儿园的叔叔了。话音未落黄芪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后拉着小溪就跑,杨子峰还在后面喊,看我明天找你算账……
晚上的时候,黄芪看电视,小溪在给杂志社赶稿,等她关掉电脑洗漱完毕回到卧室,黄芪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的爬上“沙滩”,在他的额头印上一吻,这是小溪第一次吻睡着的黄芪,之后黄芪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
小溪问,是我把你弄醒的还是你没睡着?
黄芪说,你问的这么含蓄,我坦白告诉你我是装睡的,你不在我怀里,我睡不着的,小溪问,那你以前是怎么睡着的?
还没等黄芪说话,小溪突然觉得自己问的不对,忙说,好困。
黄芪无奈地笑笑说,没关系的,以前是靠工作,忙到很累才睡觉。
小溪像哄孩子一样摸摸他的头说,你好好睡,我一定不离不弃。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原本想问,明天能不能陪她去看莫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忍住没问。她躲在他怀里,没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黄芪突然回头对小溪说,中午我回来接你,我们一起吃饭,下午我陪你去医院看莫非。
小溪诧异地望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想让你陪我去的,你是不是对我催眠了?
黄芪捏了捏她的脸说,你做梦告诉我的,看她诧异的样子忙说逗你玩的。随后便出门了。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吃过午饭,然后买了水果,去医院,莫非看见小溪的时候,心中欢欣无比,看见黄芪的时候目光就那样黯淡了下去,他们刚到,常春兰拿着花到了病房,莫非望着很久没见的常春兰,淡淡地说了句,你来了。
常春兰说,以后我不走了。陪着你。
是吗?莫非依然是冷淡的语气。
那一刻,他开始清楚的知道,即便是这生命的最后一个月,也不是小溪陪着他。没几分钟,黄芪和常春兰相继借故离开病房,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莫非问,看见你过得好,我便可以安心了,其实我一直希望最后的这一个月是你陪着我,可是我还有小风,她需要和自己的母亲相处。可是我还是想问一句,最后的这一个月可以陪着我吗?
有那么一秒钟她想答应他,小溪停了良久,才说对不起,偶尔我会来看你的。
莫非说,你爱我的时候,我爱着晏云,我爱你的时候,你已嫁做他人妇。以前是你追不上我的脚步,现在是我赶不上你的脚步。就像手机一样,你已经是智能了,我还停留在两核,我们始终差了很远,可是我还是希望这一个月是你陪着我,只要是你……
莫非——小溪打断他,这是隔了六年之后她重新叫他的名字。
莫非从自己的思路里缓过神。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是真的过去了。小溪说。
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以前我总觉得是你一厢情愿的想要陪在我身边,现在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哎——莫非说着说着就成了一声叹息。
两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黄芪走进来,对小溪说,我们该回家了。然后小溪说好。出病房的时候,常春兰站在那里。两人走了没几步,听到常春兰的那句,是我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