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这是诗人睹物怀人思念故妻的诗。闻一多说:绿衣,感旧也。妇人无过被出,非其夫所愿。他日,夫因衣妇旧所制衣,感而思之,遂作此诗。(意思是,这首诗是怀念故人的。妇人无过错被赶出家门,非丈夫所愿。他日见到妻子旧时制作的衣裳,感而思之,所以做了这首诗)其实这位妻子究竟是死亡或是离异,都没有很确凿的佐证。
但是我们细味诗意,再同后世诗词加以比较,则觉得悼亡的意味更重。诗之前三章,均以【绿衣】领起。既非妙喻,亦无深意,这里反复吟咏的,只是一件在旁人看来极其普通、而于作者却倍感亲切的衣裳,明确些说,即其亡妻之衣。作者正式借此来写其睹物生感、触目伤心之情。这种写法,在后世悼亡诗中,用得十分普遍。
如潘岳《悼亡诗》: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以下八句,全写其抚悲遗物之情,虽长于铺叙,而精神、手法,与此诗实一。【曷维其已】、【曷维其亡】,写其对亡妻不能忘怀的深情。后世诗词如潘岳的:沾胸安能已,悲怀从中起。苏轼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江城子)。辞意也都十分相似。【絺兮绤兮,凄其以风】,通过凄凉萧瑟的景象,来映衬自身的孤寂愁苦之情,这从潘岳:凛凛凉风生,始觉夏衾单。等诗句中,可明显地见其影响。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我思古人,实获我心】,是申诉【曷维其已】、【曷维其亡】之意,言其情为何不能自已、不能忘怀。元稹诗: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遣悲怀),可为【俾无訧兮】作注。【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同上),【消渴频烦供茗椀,怕寒重与理熏篝】,正是这些只有深情的妻子才可能有的行为,在其生前实获作者之心,以致在其死后,犹觉难舍难分,直欲【待结个,他生知己】。前人说诗三百,诸体皆备,这首小诗,可谓悼亡诗之祖。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里:衣服的衬里。《说文》:里,衣内也。闻一多以为是穿在里面的衣服,但穿在里面的衣服经传称中衣或内衣,无称里衣的。且上身穿内外都称衣,里与衣不能相对而称。黄布自可作衬里,如《檀弓》:综衣黄里。
曷:这里指什么时候。
维:助词。
其:指忧。
已:止。这句说忧伤什么时候才有止期。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裳:下衣,形状像现在的裙。当时男女都穿裳。《说文》:衣,依也。上曰衣,下曰裳。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女:同汝。
治:治理纺织。《周礼·太宰》:以九职任万民。……七日嫔妇,化治丝枲。《孔疏》:治理变化丝枲,以为布帛之等也。
古人:古与故通,故人。这里指作者的妻子。
俾:使。
訧:过、错误。
陆德明《经典释文》:訧,本或作尤,过也。按:古书多作尤,《孟子梁惠王下》:其诗曰:【畜君何尤?】注曰:何尤者,无过也。这句大意是使我不犯错误。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絺:细葛。
绤:粗葛。
凄:凉而有寒意。《毛传》:凄,寒风也。小雅《四月》:秋日凄凄,百卉具腓。亦以有寒意释凄。
凄其:等于凄凄。
以:假借为似,像(闻一多说)。
实获我心:实在能揣度我的心思。朱熹《诗集传》:真能先得我心之所求也。(真能先知道我心里想要什么)这章是说,秋天穿着葛布衣,好像风吹来感觉到有寒意。因此拿出葛衣,睹物伤情,想到故妻真能体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