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闲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闲。”
世人之所忙,忙的是什么呢?大抵还是名利二字吧。也许是志在必得,也许只是身不由己。更多的人,说不上俗,亦谈不上雅,不是专门要追名逐利,只是肩上担着很多责任,心里挂着很多事情,不得不做,于是就“忙”起来,身与心都“闲”不下来。偶有美景相邀,总是一字答之:“忙”。
从某种角度来说,忙当然不是一种过错,反而是一种正确的生活方式。忙,代表这个人有所为,有所求;忙有所成,也不失为一个人社会价值的直接体现。
在这个数字化时代,人们大喊忙忙忙、累累累,工作以后,赚到最多的不是钱,而是“忙”。明明是个年轻人,心都累得像古稀。人生数十年,看起来有些长,过起来却嫌太短,往往是自己还没发觉的时候,身体和心灵就已经双双老去。
人生目标主要有两种,一是得到想要的,第二则是享受自己所得到的。在追求自我的同时,人生也不应该在忙忙碌碌之间就过去,人生需要忙碌中的“闲”,让我们去思考,去品茗,去感受。
如果一个人总是疲于奔命,却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那么他所忙的事情,对于他自己来说,可能也没有太多意义。因为他在忙碌中听不到心底细微的声音,在忙碌中觅不到自己生命的不同,最后生命在忙碌中枯竭,而灵魂也觅不到栖居之所。这便是“静一分,慧一分;忙一分,愦一分”(《幽梦续影》朱锡绶)的来处。
张潮在《幽梦影》里说:“人莫乐于闲,非无所事事之谓也。闲则能读书,闲则能游名胜,闲则能交益友,闲则能饮酒,闲则能著书。天下之乐,孰大于是?”于是才知“闲”更重要的,是一种心境,一种生活的态度。
“闲”,不是无所事事之闲。此闲亦难得,有“能读书”、“能游名胜”、“能交益友”、“能饮酒”、“能著书”五者方能不负此闲字。这样说来,“闲”也是一种忙。只是身忙心不忙,静能生慧,乐在其中。心静了,就算忙起来也不算累,反而有一种享受的心境去面对世事。
“梅边之石宜古,松下之石宜拙,竹旁之石宜瘦,盆内之石宜巧。”《幽梦影》一书如此一般的妙论,大多出自张潮之闲时,于是舟中看霞的美景便出落得如同月下美人一般让人沉醉,而梅边之石,也自然不能与盆内之石混用一类。细细品味,四处之石合该有此微妙不同。唯有“闲”,才能品生活的细致之美。
愿学静夜之中对月写贴的张潮,心无物欲,闲望秋空霁海,坐有琴书,便成石室丹丘。想游四海,想读五书,想在细雨中慢走,想在忙中偷片刻闲暇,编成自己的富足人生。然而最应盼望的,是念头终于变成了行动,而不是到年老之时才来一再后悔——我可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