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申四月初十,碧空晴日,暑气初盛。有甲乙二生,在N大校内闲逛。此时适逢正午,二生饕餮饱餐之后,志得意满,相互吹嘘,胸前衣衫和嘴角仍可见斑斑油渍。及至兴高采烈处,甲仰天大笑,不能自已。而乙俯首,见赤红一闪,随风飘动。抬脚、落脚、弯腰、拾起,盖一百元大钞。乙未及窃喜,更未及遮掩,已为甲所见,遂有后事。
甲:捡的什么?
乙:没什么,一百块。
甲:看看是不是完整,有没有缺角。
乙:没有,怎么了?
甲:缺角是“破财”,不能捡。
乙:哦,你这么迷信……那不捡能怎么办,放回去?
甲:捡都捡了吗,又怎么能放回去。
乙:也是,该怎么办?
甲:捡钱了请吃饭吧。
乙:刚吃饱,算了吧。
甲:也是。要不找找失主?
乙:钱上又没写名字,你说是你的,他说是他的,怎么算。马路边捡到,找不到失主,交给“警察叔叔”喽。
甲:你找不到,警察就会找得到?说不定他都不会去找,自己留着花了。给他花,还不如自己花。
乙:那上交组织吧,也算支持社会主义建设。
甲:团组织?党组织?组织怎么用,用到哪里你知道吗?可能也就落入一些个人的腰包,可能也就用于将来控制你。我现在对组织是极度不信任的。
乙:不,作为一个共青团员,我还是相信组织的。
甲:那你支持社会主义建设,要不要自掏腰包加一百一起交上去?
乙:算了吧,我又不是圣人,党费团费不欠,觉悟已经很高了。
甲:再说,你有没有想过失主想怎么花这笔钱?
乙:我哪知道他怎么想。
甲:我们可以找一个他至少不会反对的方式。
乙:做点善事吧,算给你我积德,也算他一份。附近有寺庙吗?捐了香火钱,也算孝敬佛祖菩萨。
甲:什么佛不佛,菩萨不菩萨的,马克思主义是无神论!和尚也是贼和尚,香火钱就神圣了?用的更不干净。
乙:这也不行,哪也不行,你说!
甲:既然做善事,我们就得做看得见摸得着的。
乙:哦?
甲:买点书,捐给希望小学吧。再穷不能穷教育。书怎么着也不会被贪污。
乙:教育见效太慢,路边有乞丐,给他们买点饭吧。
甲:你这是治标不治本,顾头不顾腚。再说温饱早就解决了,乞讨只是为了好生活。
乙:教育需要时日和大资金,你我小民穷学生,捐两本书,没用。
甲:多多少少,算个态度。
乙:一百块就让你表个态度?我还要捐给载人航天,表明我支持科技的态度呢。
甲:得了吧,书你还看得见摸得着,航天一个大炮仗,”嘣“的一下就没了。一百块,连个烟儿都不算。
乙:最近听说隔壁宿舍老王的爸爸肝癌晚期,正筹款呢。
甲:听说了,网上筹的,目标五十万。
乙:那就捐给老王吧。
甲:怎么捐?当面给,网上捐?
乙:当面吧,这么近。
甲:当面他能要?他要是要,还会上网找陌生人筹?你怎么和他说,总有施舍的感觉。另外当面给,总觉得你想让他念你的好。要是说钱是捡的,谁信?信了,他就不念你的好了。
乙:那就网上给。
甲:网上给你说你和陌生人网友有啥区别,没用。
乙:本来失主就是陌生人啊,就当他捐的吧。
甲:要是他,他不一定听说老王这事,听说了不一定捐,捐了不一定这么多。做善事的方式太多,捐给一个人太小,改变不了什么,还有可能受骗。
乙:如此看来,做个善事也是麻烦。不然红十字会咋那么火,人们捐点钱给它,也懒得管干嘛用去了。这就是社会关怀?图个心安理得而已。
甲:所以嘛,我们的方式就不能一样,得有社会关怀,得认真思索。
乙:确实得认真思索,这一百块怎么用。
甲:那你留好了这一百块,就这张!别和其他的钱混了,到时候用别的一百块顶替它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得原汁原味。
乙:嗯,等想好了再用!
三日后午餐,此事被二人忘却。一百元共购得:青椒肉丝,干锅土豆片,黑椒牛柳,紫菜蛋花汤,两碗米饭,橙汁一大瓶。二人饕餮饱食,复相互吹嘘,侃侃而谈,闲逛在校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