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药

面前有一碗黑漆漆的东西。


瓷白的碗印着漂亮的花纹,闪着极有质感的光泽,像夏日里那些少女们裸露出来的肌肤。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分界线下靠近碗沿的黑色的梦魇。


我探出头,看到碗里多出了一个我。一阵阵无法形容的古怪气味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臭味在鼻端蔓延开来,熏得我胃一阵颤抖。我尽全力在抗拒,心底却明白这只是徒劳。碗里的我嘴巴张张合合,波纹细小的抖动开来,她的笑容渐渐变得诡异。


我看到,她的背后绵延成了远山。嘴巴成了一个巨大的山口,黑漆漆的,没有光。走近了一些,有汨汨的流水声传来。洞顶上有一颗钟乳石倒挂着,像是随时要掉下来。山洞的内部有些潮湿,有些泥泞,没有尽头。我害怕了,反过身就往洞口跑去,却被一排发白的石头绊了一跤。有小孩的啼哭声传来,初时是强忍着的呜咽。似乎是听到有人,哭声渐渐变得大了,最后变成嚎啕大哭响彻山洞。我的耳膜也随着这一阵阵哭声如同狂风刮过,变得刺痛。


我想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一丝恻隐之心让我犹豫了半晌。我随着哭声向前寻找,在钟乳石的后面,一个穿着白衣的小孩背对着我蜷缩着,瑟瑟发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被电击了一下,他猛地一颤。


“别怕,我不伤害你”。我尽量使声音变得柔和。


他慢慢的直起身子,向我转了过来。本以为是个迷路的孩子,谁知道这小家伙的脸通红像火一样!他似乎很难受,眼角还挂着泪。看到我,他向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浑身汗毛竖起来,虽然知道这样不礼貌,但内心仍然控制不住的惊悚。一只小小的,红通通的手伸过来想要拽住我的衣角,如同一团即将烧过来的火焰。我往后退了退,避开了。


他扯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漆黑的眸子里闪过愤恨,眼神冷的如同一块冰碴子。嘴角再次被挑开,却渗出了毒药的味道。看情况不大对,我拧身就跑,身后一个如同火一样的身子拖住了我的腿。那一刹那,被火灼烧的疼痛感蔓延全身!


我端着药碗的手一抖,清醒过来。还是那只白瓷印花的碗,地上溅了几滴漆黑的墨汁。碗里的人换成了我木然的脸庞。


“啊啊啊啊……”耳边还回荡着那个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叫喊。


我一狠心,把这碗浓黑发臭的东西灌进了我的喉咙和胃里,掐着喉咙抑制自己的反胃。一碗喝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发苦。耳边的咆哮渐渐弱了下来,直到再也听不到……


三天了,终于能睡一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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