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昂贵的生日礼物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四十几岁了,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有那么多的事情,现在想来好像就是发生在昨天,想起来是那么真实,以至于总让我产生一种错觉,感觉好像自己还没有长大,还是一个在爹爹奶奶面前撒娇的小女孩。

我八岁那年,和爹爹奶奶,叔叔姑姑们一起住在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村子里,我只知道,在我们居住的那个屋子后面有一条小河,还有无数个七拐八转的小巷子,那是属于我的地盘。我常常趁奶奶不注意,和一群追随我的小伙伴们跑到那里玩耍。

初冬里的一天,我和小伙伴在外玩得实在太开心,竟忘记了回家的时辰。

天已经黑了,我突然间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找不到我的伙伴们,左转右转,满眼迷茫,继而蹲在路边大声哭泣,有一个路过的人来问我:“咦,这不是老姜家的孙女吗,你怎么不回家?”我说我不认识路了,后来那人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还在路边哭,抬头看都是不认识的人,他们都用看耍猴一样的眼神来看我,我想,这回我肯定会弄丢了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奶奶迈着她的小脚走到我的面前,她向我伸出手,我瞬间破涕为笑,搀着奶奶的手站起身来,奶奶心疼地替我擦干泪水,“回去你要乖一点了,一天到晚不像个女匣子。这一次跑掉了,可不得了。”

只要搀着奶奶的手,我的心里便是高兴的,我就不怕了。奶奶说回去爹爹会打我,怎么会呢?我才不信,只要有奶奶在,我就肯定不会挨打,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回到家,爹爹正坐在堂屋里,四方桌上放着一个长板子。爹爹为了让我长记性,还真拿出一根长板子来。他用那根那么长那么长的板子狠狠地敲打在桌边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用那根板子指着我,问我下次还敢不敢瞎跑出去玩。我下意识地四下找奶奶,可是,奶奶却不在屋里,奶奶什么时候把我扔下不管的?我想趁爹爹不注意,偷偷出去找她,还是没有敢动半步。我开始害怕了,爹爹平时从不打我,今天看来被我气着了,要真的拿着长板子打我了。

“小晴,快向你爹爹认错,保证以后不乱跑了。”奶奶在我又要哭泣的时候走了进来,她扶着门框很小心地跨进门槛,平时她就是在家门口走几步路,从没有走过像今天这么远的路程,为了找寻我,走遍了前后好几条街。我知道,奶奶的小脚又要疼了,脚上肯定又有血泡了。

奶奶的手里端着一个大碗,我还跪在那里,不知道那碗里面到底是什么?只看见奶奶在向我微笑,“快,向爹爹保证,下次不再瞎跑了。”有了奶奶在,我顿时就不怕了,“我保证,下次不敢了。”

奶奶最宠我,让我从小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简直就是一个疯丫头,和一些男孩整天在巷子口溜来溜去,每天回到家,浑身都是湿乎乎的。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有趣的,奶奶找到我的地方其实就在离家不远的另一个小巷子口,但是,当时天黑了,我搞不清应该朝那边走才是对的。

爹爹的板子最终没有落在我的身上,可是,那次爹爹真得很生气,当着奶奶的面,扔下板子走进房间里去了。奶奶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碗,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微笑着向我招手,让我过去。我高兴地站起身来,来不及掸去身上的灰尘,走到近前,看到那碗里面有好多肉,还有好多汤,闻上去真得好香。

在外面疯了一天,肚子早就已经饿了,我忍住就快要流出的口水,疑惑地看着奶奶,难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可以吃这么多的肉?“小晴,今天是你生日,你不记得了?”奶奶用筷子夹起一个鸡腿,放在我手里,“从今天开始,你就八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以后,不许和那些男匣子在外面疯了,女匣子就要有女匣子的样。一大早你爹爹就说了,今天是小晴生日,杀一只鸡给你吃……”

那一天,在我喝鸡汤的时候,奶奶和我说了很多话。可是,我只记下了这几句,因为美食当前,我哪顾得上听奶奶说什么。只知道把眼前好吃的都吃了,然后就去睡了。

那时还小,对于过生日我真的没有概念,只有爹爹奶奶记得,几十年过去了,我就再也没有喝过如此美味的鸡汤,在我的记忆里,那是爹爹亲手宰的鸡,奶奶围着小炉子亲自熬了一天的汤,我现在才知道,那是我这几十年里收到的最为昂贵的生日礼物,我现在还想喝,可是永远都不可能了……

【365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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