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追

“是你报的案？”

“嗯。”

“什么时候出的事儿？”

“大概……1小时前，1个半小时吧。刚出事儿，我就打了电话。”

“他死的时候，你看着了？”

“嗯……？哦，看着了。”

夜里10点半，他坐在派出所大厅里，面前是一个精瘦的民警，制服穿得板板整整，略微给他一种不合时宜的感觉。毕竟在这座四线小镇，这个时间，大街上早就空无一人，他也早该回家，跟媳妇吃完晚饭，哄孩子睡觉……然而今天，他还不能睡。一张冰凉的座椅取代了温暖的被窝，派出所也没什么人了，空调开得不足，凉飕飕的。

1小时前，他目睹了一场车祸。司机急速驾驶，出了事故，当场死亡。这场车祸，是由他间接引起的，惊讹之中，他还是选择了报警。

没一会儿，110、120都闪着顶灯来到事故现场，一堆人下了车，迅速破开车门，急救，处理事故车辆……作为在这小镇跑了十几年出租车的老司机，这种场面他当然也见过，但是今天是头一次离得这么近。他本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可今天情况不同了，他不再只是个旁观者。

“民警同志，我真的也是没想到。”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面临惩罚，他依然试图说点什么，为自己的行为开解。

“我本来是想做好事来着。”

chapter 2 逃

天一黑，这路就几乎不认识了，仿佛白天和黑夜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他熟悉白天的那个小镇，但在夜里的小镇，他迷茫得像个异乡人。

新手上路，果然不适宜开夜车。他心里嘀咕着，眯起眼睛，盯着高高悬挂在路上的指示牌。

突然，他感觉车身一顿。他本能反应般地狠踩了一脚刹车。随着紧促的刹车声，身后迅速响起了一串车鸣。

遭了，竟然没注意这个小路口，我是不是撞到什么了？

急刹带来的冲击，如图一盆冷水，瞬间把他浇清醒了，他一下子认出了这个路口，透过后视镜，他仿佛看到一辆小三轮摩托翻到在地上。

“妈的，不要命了！”他几乎说出声来，没有任何停滞，他下意识地左打舵，避开翻到的三轮车，继续往前开，仿佛在驾校撞翻了一根杆子。

开出几米后，他发现不对劲，身后一辆出租车加速朝他冲过来了。

他毫不示弱地猛轰了几下油门，车速畅快起来，他听到右边车身在响，似乎刚刚撞坏了什么部件，等会儿开远了，得下来瞅瞅。

chapter 3 观

小镇颠簸的路面，两辆车一前一后，飞速行驶着。

前车是辆SUV，左右徘徊，显得有些慌不择路。后车是辆出租，跟随其后，猛按喇叭。这一场景在小镇可不多见。路上车辆纷纷避让，司机们摇下车窗张望着。

前车行驶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先向右侧并线，接着迅速向左转弯。后车也没有迟疑，跟着迅速左转。发动机的轰鸣和车喇叭的响声，如同共振般扩大着这场追逐的声势，路面上尘土和垃圾被车轮卷着，翻着身儿往天上窜。

“这是闹得哪出儿啊？”

“速度与激情吧。”

“开眼。”

一辆刚刚让出身位的汽车里，司机与副驾上的乘客彼此打趣，也加速追上去，看热闹。

“再往前是不是南站那边的铁道啊？”

左拐后的道路，连路灯都稀了，这是一个老路段，再往前是一条铁轨，横卧在路上，铁轨两侧架着粗壮的木头栏杆，应该就是砍了两颗小树做的，木头栏杆上挂着警示灯。此时，栏杆正缓缓下降，响起警笛，再过3分钟，火车即将通过。

chapter 4 停

“我就不信你今天还能跑到哪儿去！”他手里按着喇叭，脚底踩着油门，游刃有余地尾随着前车。

今天晚上没什么活儿，他索性直接收了班。本打算去趟超市买包烟再回家，结果碰上这么个事儿。在这镇上开出租这么多年，他心里始终有个英雄情节，他始终认为这点正义感，对出租车司机来说，非常重要。

他送过濒临分娩的孕妇去医院，他也送过即将错过考试的考生去学校，凭着这么多年的驾驶经验，他感觉这小镇上的每一条路，都如同自己把玩过多年的玩物，熟悉得不能再熟。

“真会挑路！”他嘴角上挑，前面就是铁轨，你跑得了么？他心里寻思着，下意识减缓了车速，可是他看到，前车并没有减速的意图。

“滴滴滴滴”他有点懵，继续狂按了几下喇叭。

“停车！”他摇下车窗，伸头冲着前面大喊了一嗓子。

一声轰鸣后，前车停住了，整个车前窗卡在木头栏杆上，窗玻璃被撞个粉碎，如同冰珠子一般稀里哗啦散开来。随后，整个车渺无声息，只能见铁轨边的鸣笛声逐渐清晰起来。

“操……”他旋开大灯，把车停在路右侧，推门下车，望着前车静谧的影子。

身后跟来看热闹的车，也已经赶到，停在一旁。车里先后下来两个人。

“咋回事？”后赶来的人问。

“他刚撞了人，还跑。”他跟后面的陌生人解释道。

“打110吧？”

“嗯，我来打吧。”

此时此刻，他下意识觉得这个电话必须自己打，因为他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