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泪水浸湿了枕头,鬓角的发都沾在了耳朵旁。或许想得越多,就越接近那个最真实的自己,也越能懂得内心深处的软弱。
我觉得,有些情感用言语不能表达,有些字句用表情无法传递,有些爱,用生前并不能回报,唯有用心写的文字才能有它自己的芬芳。
在梦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微黑瘦弱,眼中时常会带着些凌厉,那是一种饱经风霜和忍受了所有才能留下的痕迹,那个人,便是外婆。
梦中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竟然就使我热泪盈眶,醒了之后,心中一酸又继续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记得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早晨从外婆家去上学,没来得及吃饭,外婆就用布包好几个红薯块拿进了教室里,还嘱托我要赶紧吃。具体我是怎么说的,时间太久我也忘记了,只是单单记得我当时坐在座位上,很窘很窘地拿着那热腾腾的红薯,懵懵懂懂地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是最好,毕竟那时还真的太小了,至于吃没吃完也真的不记得了。
现在想想,那样虽然让人很尴尬地五体投地,但是却是一颗满满都是爱你的心意。外婆没上过学,却知人情冷暖、骨肉至亲、关心到位,已是不易。
小时候,在奶奶家里永远都睡不好觉,要么半夜醒来,至明不眠,要么就是马马虎虎,睡眠质量很差,每天精神不振,学到的东西也少的要命,过不上一天内心安稳的日子,觉得自己是颗飘摇的小草,只有在外婆家才有了温暖。虽然她那里夏天蚊子多,没电,还热,还黑,还不是很干净,还有时会和耗子来个亲密接触,但是睡觉时只要能紧挨着她睡,听着她手摇蒲扇的声音,那一夜对我来说就必然安稳,一觉睡到自然醒。
从我记事起,外婆就孤单一个人,最喜的就是有人能够去陪陪她和她说说话,而我在小学时还不懂这些,只管着向她要零花钱,若是买吃的,也会分给她一点,每次她虽然也都喜欢吃,但在吃之前每次都会问我们的够不够,不够她就不吃,她说这话时,眼中没有一丝的不舍。
现在才明白,这世上还有一种无可挑剔,最坚固,最幸福的情感,那就是相依为命,它离幸福最近,也不易破损。
到初中时,手里也算是有了自己可以支配的经济,每每回家的时候我都要带些吃的或用的给外婆带去,那个时候,外婆家用的水都是她一小桶一小桶的从后面的人家里运出来的,腿脚也开始不方便了起来,脑子也有些迷乱,常常都是忘记吃饭,早上到了中午才开门起床,慢悠悠地就这样一天也不过就是一顿饭而已,好些时能吃两顿,有些亲戚邻居过节也会给她送些吃的。每次去给她做饭时,总能看到半霉的馒头在锅里,每次我又都大叫着,告诉她这样的馒头不能吃,吃过会生病的。而她却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每次都会找到一大堆的发霉变臭的东西,然后扔得远远的。再往后,给她的钱她也不知道去买东西了,整天就是用给她准备好的面,加些水,这样弄些面疙瘩吃,那段时间,瘦了很多很多。
有种节俭不叫节俭,叫作健忘;
有种无力不叫无力,叫作不知;
有种艰苦不叫艰苦,叫作习惯;
再后来,外婆搬到与我们同住,本以为可以就这样安享晚年,过几天清福,想的虽美,却是天不作美。每每看到她脸上因吃饱喝足的满足感,我就感觉异常的欣慰欢喜,那个寒假,我大多都是边忙自己的边陪着她说话,可是照顾得越周到,身体好像就越是相反,到最后,连步都抬不起,路也走不好,让人扶着还是磕磕绊绊。有次,我扶着她回去睡觉,让她先自己站好,我去开门,嘴里说的好,却在我松开手碰到门的一瞬,直愣愣得就向地上倒去,我急忙扶起她,在看到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唤她也没有反应,握住她的枯黄的手,眼泪没有任何征兆就落了下来,落在地上,落在她的手背上,半饷,她的眼睛转了转,手也变得温热,看到我哭,好像心灵感应般,不知脑子是清醒还是迷糊,竟然紧紧握住我抓住她的手,安慰我说:没事啊。
再到后来,需要两周才能回去一次,母亲在照看着外婆,渐渐地就开始关注自己,每天阅读书籍,看新闻,不断扩充学习以外的其他知识,对外婆的关心就仅限于喂茶喂饭,与她说话也不知道回应,几乎是瘫痪,有时连饭都吃不了多少。
然后,时间又长了,暑假的时候,几天都没有进口里一点饭,只是喝着奶粉维持生命。
最终,命运还是没有吝啬,该你的就不会等,不该你的,你想死都难,就算苟延残喘,也不会轮到你。
那一夜,我亲眼看见外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脸色逐渐由浅浅的血色转为青,最后暗沉。突然感觉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溜走了一般,仿佛有个声音对着自己说,最爱自己的人走了,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爱自己了,不能怕黑,不能太死板,不能太软弱。我竟然没有哭,没有失眠,没有纠结,没有不舍。
或许我该庆幸,上天没有让她在那一次的开门离开,而是在我放淡了的时候离开,才不至于那么伤心欲绝。
在读者上看到过一篇文章,他说他母亲离世的时候他没有哭,下葬的时候也没有哭,却是在很久以后,开车行驶在某个路口的拐角时,才想起他母亲为他所做的一切,抱头痛哭了起来。其实我也想说,我也在等着那个能让我痛哭的拐角,而不是在半夜梦中痛哭。
她走过了青葱岁月,最终还是要回到原点,听从岁月的安排,那时候,只不过是她,活了回去,按着原先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