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在《现代中小学教育》,2019,35(10)
1吴向东，2王妍琳，3张春斌
1深圳市龙岗区依山郡小学，2深圳市龙岗区坂田实验学校，3 深圳实验学校
[摘要]随着数字时代的到来，批判性思维成为当今个人参与社会生活或工作的必备技能之一。批判性思维 是由基于证据的质疑和合乎逻辑的分析与评价的认知技能、质疑的勇气及交流时的同理心三者共同构成的心理过 程。通过对 PISA 2018 Draft Analytical Frameworks 及 PISA 2018 试题样例的分析，提出面向基础教育阶段学生的批判性思维测评应采用认知技能测试及调查问卷相结合的测评方式，通过开发通识课程、各学科课堂渗透及教师 思维提升等途径培养批判性思维。
[关键词] 批判性思维；批判性思维测评；批判性思维培养；PISA2018；数字阅读
[中图分类号] G449.7 ［文献标志码］ Ａ ［文章编号］ 1002-1477(2019)10-0014-04
[收稿日期]2019-02-24［基金项目］全国教育科学规划教育部重点课题(DHA180425)《小学生批判性思维培养的通识课程开发研究》
随着信息通信技术（ICT）的发展以及“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数字阅读素养是当今个人实现自己目标和参与社会的能力的关键[1]。数字阅读主要有两层含义：一是阅读内容是以数字化的方式显现的，如电子书、数码影像、博客、微信、网页等；二是阅读方式的数字化，如利用电脑、手机、PAD等进行阅读 [2]。数字时代的阅读内容及方式的深刻变革，对读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今的读者不仅仅需要阅读和理解所接触到的信息，还要辨别信息的来源，评估信息的质量和可信度，通过阅读多个文本来证实当前信息，或发现并解决不同文本之间潜在的差异和冲突。换言之，批判性思维成为当今个人参与社会生活或工作的必备技能之一。
一、数字时代批判性思维的定义
“批判性思维”成为当今各国重要的教育研究课题。但“批判性思维是关于思维技能的话语中意滥用的术语之一”，不同领域对这一概念界定的差异极大。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种是分解出“批判性思维”的要素或技能，另一种则同时关注到“批判性思维”伴随的性格、情感、信念等情意性的侧面[3]。
而在教学实践领域，吴向东从人格培养的心理科学视角构建了数字时代的基础心智框架（如图1），包含六维度三层面：价值观层面、心理过程（知情意）层面、行为（个体和群体）层面。价值观通过内在的知情意的过程支配着个体和群体的行为。而批判性思维作为“知”（认知维度）最基本的思维品质[4]。
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结合美国批判性思维的研究成果和21世纪技能的内容，认为批判性思维作为一种认知技能，其核心是基于证据的质疑和合乎逻辑的分析与评价。另考虑到如今数字时代的公共生活当中，许多批判性思维活动往往还在互联网平台互动交流中进行，而在教育实践当中，批判性思维活动则时常发生在师生对话或生生对话过程中，因此数字时代个体进行批判性思维活动还需要有质疑的勇气（在我国自古以来推崇权威的文化背景下显得尤为重要），且在表达交流上也要具备同理心，去关注别人为什么会这样认为（或理解观念提出的背景），避免引起情感上的冲突而陷入不愉快的僵局。即，批判性思维是由基于证据的质疑和合乎逻辑的分析与评价的认知技能、质疑的勇气及交流时的同理心三者共同构成的心理过程（如图2）。
二、数字阅读中的批判性思维测评
在批判性思维测评领域，以往国外已有近20种测评工具，测量形式包括多项选择纸笔测验，结构性面谈、口试、阅读测验、作文测验等，测试对象主要是面向大学生及成年人。这些测量工具大致可分为专项的批判性思维测验和综合性的批判性思维测验两类。因为很难用一种或极少数的技能去反映批判性思维能力的结构，多数研究者倾向于编制涉及多项技能、能力或倾向的综合性批判性思维测验工具[5]。如其中较为成熟且应用较为广泛的是1990年由费星等人开发的《加利福尼亚批判性思维技能测验》（California Critical Thinking Skill Test）和《加利福尼亚批判性思维倾向问卷》（California Critical Thinking Disposition Inventory）。我国已有一些学者将其引入并对我国大学生或成年人进行测量。然而，这些批判性思维测量工具都是开发于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并不能很好地反映当前研究的新进展或新时代的要求，且鲜有面向基础教育阶段的学生的批判性思维测评工具。而批判性思维作为当今数字时代公民的必备技能之一，2009年的PISA（Program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国际学生评估项目）的数字阅读的测验单元（an electronic reading component）已开始有所体现。PISA 2018将数字阅读素养作为考察核心，批判性思维的相关技能也作为数字阅读素养的一部分列入其中。
1.数字阅读中的批判性思维技能
PISA 2018 Draft Analytical Frameworks将“评价与反思”（Evaluation and Reflect）、“定位信息”（Locate Information）与“文本理解”（Understand）作为重要的认知过程进行测量。再细分成9个认知技能[1]。其中，“文本理解”中的“整合并形成推断”（Integrate and generate inferences）和“整合多个文本并形成推断”（Integrate and generate inferences across multiple sources），“评价与反思”中的“评估质量和可信度”（Assessquality and credibility），“反思内容和形式”(Reflect on content and form），“发现和处理矛盾”（Detect and handle conflict)，便是批判性思维应用在数字阅读情景中的认知技能，结合本文的批判性思维定义，将两者关系呈现如表1所示。
2. PISA2018数字阅读测验中的批判性思维技能测评
以PISA 2018的样题为例，对数字阅读中的批判性思维技能测评进行分析。PISA2018开发的阅读单元均是基于场景的（scenario-based），每个单元均以虚构的场景开始，描述了阅读单元中所提供的文本的主要目标。[6]比如《小鸡论坛》这个阅读单元，构建的情景是：你正在姑姑家做客，他们最近搬到一个农场养鸡。你问姑姑：“你是怎么知道怎样养鸡的？”她说：“我们会和很多养鸡的人聊天，网上也有很多资源，比如，我很喜欢访问的‘小鸡健康论坛’。最近我的一只母鸡脚受伤了，这个论坛就帮了我很大的忙。” 该情景为学生设立了阅读的目的，再提供相应的论坛页面给学生，即论坛中多个网友对姑姑提出的“能给鸡吃阿司匹林吗”这个问题的回复。
场景下设立了多个任务（task），这些任务便是对学生认知技能的测评。包括单选题，多选题，以及开放题。本阅读单元涉及三种批判性思维技能的考查。例如，其中一个“整合并形成推断”的单选任务，要求学生推断其中一个网友回复姑姑帖子的原因。学生需要超越帖子的文字意义，并推断出其实这是个商家在打广告而并非回答姑姑的问题。另一个多选任务，考查“反思内容和形式”，要求判断论坛中的5个帖子是否和姑姑的问题相关，分别选择“是”或“否”，需5个都选择正确才能得分。学生需要先理解帖子，进而反思帖子的内容并思考这些帖子与核心问题“给鸡吃阿司匹林”的相关性。还有一个开放型任务，“评估质量和可信度”，要求学生判断谁为姑姑提供了最可靠的答案并阐述理由。此任务有几个可能的答案，学生需要提供能够支撑自己选择的理由才能得分。
另一个阅读单元样例《牛奶》，包含了两个立场不同的阅读文本，第一个文本是《牛奶的营养价值：益处多多》，来自销售乳制品（包括牛奶）的企业的网页；第二个文本是《对牛奶说“不”》，来自一个健康网站。本阅读单元要求学生能够区分这两篇文章中的事实和观点（整合多个文本并形成推断），以及阐述两篇文章作者观点的不同之处（发现矛盾），并形成自己的观点（处理矛盾）。
可见，PISA 2018为面向基础教育阶段学生开展批判性思维测量提供了有益的范例——通过阅读测试对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认知技能进行评估。设置生活情境描述阅读目的；并提供多样化的文本材料；任务设置上主要通过以下几种问题来评估批判性思维技能：判断与核心问题相关程度，推断意图，区分事实观点，找出不同文本的异同，阐明同意哪个观点及相关理由等；题型可有单选、多选及开放性问题。
此外，如前文所述，数字阅读时代，批判性思维不仅仅作为认知技能，还包括质疑的勇气和交流时的同理心。后两者可借鉴综合性的批判性思维测验或PISA的方式，除了认知技能测试，另外采用专门的问卷进行考量。
三、面向中小学生的批判性思维的培养
基于前文批判性思维的界定，批判性思维培养应当包含三个方面，基于证据的质疑和合乎逻辑的分析与评价的认知技能、质疑的勇气及交流时的同理心。其中，质疑的勇气与交流的同理心并非专门“灌输”，而是需要在课堂当中涵养。教师在学生表达观点或相互讨论的时候，不断鼓励学生表达，并让学生感受到所有观点都会被平等对待，而无论对错；在生生对话时适时引导学生思考他人观点的背景，以及引导学生学会面对与处理与自己对立的观点。而认知技能，则需通过课程加以训练，以下是笔者对于当今在中小学进行批判性思维培养的几点思考:
1. 开发基于阅读或数字阅读的批判性思维通识课程
通过阅读或数字阅读通识课程进行批判性思维训练不失为一种有效途径。阅读离不开文本，应该选择怎样的文本？又应该如何组织文本形成逐步进阶的批判性思维技能训练？对于这两个问题，PISA 2018给出了有益的启示。
首先，在文本内容选择上应当关注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PISA 2018阅读素养测试所包括的文本材料既有传统观念中的“文章”，也包括如今数字时代的人们日常生活中可能会接触到的文本，如在线论坛中的帖子，网络上的视频、录音等。其次，拓展文本材料的种类。根据PISA2018对文本类型的描述，就文本来源（Source）而言，即有单一文本阅读（a single unit of text），即含有明确的作者信息、写作或出版日期及参考文献的文本），也有多文本阅读（multiple units of text），即主题相同或相似的但由不同作者或在不同时间出版的文本，有时候这些文本的关系不明显或者比较松散，甚至是相悖的；就文本形式（Format）而言，既有连续文本（段落或文章），也有非连续文本（图表、日程、目录等），或是混合文本（以上两者兼有）；就类型（Type）而言，既有叙述、说明、议论等文章，也有描述（如地图、时刻表等）、指引、事务沟通类文本。丰富的文本内容，多样化的文本种类，既贴近当今个体及社会生活，也指向未来职业所需。
如何组织文本形成逐步进阶的批判性思维技能训练？首先得找出阅读情境下影响批判性思维项目难度的因素，然后据此设置不同难度的训练。PISA 2018分析框架对这些难度影响因素进行了简要的描述。对于“反思内容和形式”这一认知过程，影响难度的因素有：需要进行反思和评估的类型（按难度由低到高分别是建立联系、解释和对比、假设和评价），所需要的背景知识（常识、专业知识），相关摘要或文本长度，文本理解的深度。而 “评估质量和可信度”的难度，来自于要判断来源的明确性，分析文本看似广告的程度，以及思考文本来源的信誉度。在多文本阅读中“发现和处理矛盾”的难度取决于，文本数量，内容差异程度（文本内容或论点的差异），不同文本结构的差异，信息的明确性，以及来源的可靠性[1]。因此，在选择、编定和组织文本材料过程中可充分考虑这些因素，可先进行专项技能训练，由浅入深；再进行综合型训练，有单一技能过渡到多项技能同时使用；由单文本过渡到多文本；由纸质阅读文本过渡到数字阅读文本甚至是互联网真实情景下的信息；由独立思考过渡到生生交流或演说辩论。
此外，课程设计还应当结合中小学生的身心发展特点以及信息通信技术素养（ICTliteracy）的发展水平。针对小学阶段学生可先采用纸质阅读文本对学生进行批判性思维训练，对于低年段学生亦可考虑对采用图文并茂的文本，在中学阶段则可考虑进行数字化阅读，即结合互联网与计算机、IPAD等信息技术，来开发基于数字阅读的批判性思维课程。
2. 各学科课堂进行批判性思维培养
批判性思维作为一种通用认知技能，在各个学科课堂当中都可以融入进行培养。一种方式是在各学科课堂的某些特定专题或环节中进行批判性思维训练，如语文或英语课堂的演说、阅读和作文；科学课堂的实验结果交流与评价；信息课堂的互联网使用；艺术（美术音乐）作品鉴赏等。在这些专题或环节中引导学生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同时关注、思考、评价他人各种不同的观点，或是协调不同观点之间的矛盾之处。
另一种方式则是通过课堂的对话（师生对话与生生对话）潜移默化地进行批判性思维渗透。教师在课堂上充分给予学生表达自己观点与评价他人观点的机会，而非仅仅“问与答”得出正确答案。教师常常提问这类问题：“为什么你会这样想？”、“你同意（或反对）这个观点的理由是什么？”、“这个观点有什么依据（或证据支撑）吗？”、“你觉得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逐步形成一种批判性思维习惯。
3. 教师批判性思维水平的自我提升
无论是专门的批判性思维课程，抑或融合批判性思维的学科课堂，都需要有具备批判性思维的教师。而正如钟启泉教授所说，“任何个体都只是某种程度上的批判性思维者，批判性思维需要训练乃至终身培养”，因此教师也需要不断提升自身的批判性思维水平。
教师可通过以下途径提升自我的批判性思维能力。首先，广泛涉猎的相关的理论知识，如逻辑学等书籍；其次，教师自身在生活中不断进行批判性思考的实践，如对各种网络信息的鉴别，对各类评论及观点的思考等；再次，在教学过程中不断提升。这便需要教师勇于转变自己的教学方式，创设具有批判性思维的课堂。创设师生或生生讨论的机会，勇于在与学生对话或倾听学生对话的过程中进行自我锻炼，训练自我不断审视自身思维的同时也能够及时有效合理地回应学生的观点。
[参考文献]
[1] OECD. PISA 2018 Draft Analytical Frameworks [EB/OL].https://www.oecd.org/ pisa/pisaproducts/PISA-2018-draft-frameworks. pdf, 2016-05-30/2019-02-23.
[2]徐金铸.从全国国民阅读调查现状看阅读媒介变化之趋向[J].晋图刊,2018(06):30-35.
[3]钟启泉.“批判性思维”及其教学[J].全球教育展望,2002(01):34-38.
[4]吴向东.数字时代的基础心智初探[J].中国信息技术教育,2017(10):5-7
[5]罗清旭.批判性思维理论及其测评技术研究[D].南京师范大学,2002.89-91.
[6]PISA 2018 Released Field Trial New Reading Items [EB/OL]. https://www.oecd.org/ pisa/pisaproducts/test/ PISA-2018-Released-New-REA-Items.pdf, 2016-05-30/2019-02-23.
【本文引文：[1]吴向东,王妍琳,张春斌.数字阅读时代中小学生批判性思维的测评与培养[J].现代中小学教育,2019,35(10):14-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