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前世吗？”
“不！”
“为什么？”
“我只相信前生。”
——序
一
夜，是在天穹湛蓝中晕染的墨
无声，无情
带着与生俱来的深沉，与生俱来的冷清
沉浸在墨中，是那座小城
在夜的暗中，从不言语
稀疏错杂的老树，是小城稀疏干枯的发
满带一袭尘埃
凝滞地舞动
不时响着的，是树头的鸟
羽裳已不再鲜明
沙哑的喉咙中的歌
像是说不清的迷，流淌着
无人能懂
他
还在静默
守着车流渐少的街
守着小城枯槁的老树
守着树上的老迈的雀
即使他不懂那嘶哑的歌
苍黑的天空上
墨染的浮云片片飘过
街上又有昨日的夜风吹过
低吟着
向他挥手
但他没有回应
只是一味地静默
任夜色将夕阳的金红吞没
他在等
等待一个过客
从未来过的过客
像是街另一边的夜色
像是远方暧昧的霓虹
像是更远处汹涌的海
向往
却从来无法将其触摸
习惯于静默的他
不相信缥缈的来世
只相信前生的传说
因为，他清楚地铭记着
曾经，他为一个人而火热
为一个人而放歌
而今，又为那人而静默
二
他曾是蔚蓝天宇上的骄阳
每日从小城上经过
驱散夜色
只求在自己灿金色的瞳孔中
镂刻上她的轮廓
树
丝绦如青丝滑落
碧玉雕琢的叶上
不染尘埃，不留落寞
他曾是天心处的明月
清晖万丈如雪
皎白如荷
无数个夜里
他为那人圆缺，为那人阴晴
为那人将月光洒下
暗淡了天河
枝头的雀唱着
清越如铃
他曾为风
在小城狭窄的巷中穿行
在破旧的藩篱前轻舞
没有飘飘衣袂
却散了浓云
淡了晨雾
他轻快地走过过每一个有她经过的路口
吹起她如夜空般的黑发
为她缀上待放的桃花
那时，远处没有霓虹
清云会在枝头懒散飘过
他也曾为雨
带着清新，带着芬芳
如油如酥
唤醒枝丫间惺忪的花
精心地拂落嫩叶上的每一粒尘
唱着淅沥的歌
走遍小城的每一个角落
看她在弥漫的香里
撑着伞
将每瓣花数过
而如今，他只是一盏街灯
只能静默
在青黑色的深夜
将昏黄的光洒落
照亮了老树
照亮了老树枝头同样老迈的雀
照亮了
脚下的路
心头的河
无数人来过
无数人走过
他听人谈起
谈起那片如以往天空般湛蓝的海
谈起那暧昧的霓虹
谈起那不再芬芳的花
谈起那远去的列车
……
他只能静默
别无选择
三
每个黑夜
他将街头点亮
刺透夜的寂寞
暖光摇曳着
将温暖传播
他静默着
等待着
等待着
等待着每一个星月晦暗的黑夜
等待每一个阴云密布的傍晚
等待每一个或雨或雪的黎明
等待每一个有风的日子
等待花开
等待叶落
等待雁归
等待她
等到老树为风雨侵蚀，失却了枝头的雀
等到蓝天为风尘所染，混浊了漂泊的云
等到秋霜冷冽，西风满含愁怨
等到双目艰涩
等到柔肠百转
等到热泪冷却
为何，
不见她的轮廓
他也曾想
在某个万籁俱寂的夜离开
去追寻
奈何人潮涌动不息
奈何光阴匆匆
奈何相隔水万道山千重
又何以寻到
她的方向
她的身影
平明
阑珊了霓虹
灯火止息
朝霞朦胧
四
风
吹过这街，这巷
像是陈旧的洞箫
低语着
低语着走过
街上的灯亮着
却少了那一道执着
少了一抹不舍
橙黄色的暖光
是橙黄色的河
流动
多了一缕落寞
多了一个黑暗的角落
角落里
是萎靡的树
——枯黄的叶上，篆刻着歌——
是他
如同垂暮的星辰
没有光，没有热
他也想去唱起那叶上的歌
像是雀曾唱着的
但他不能
他的喉咙
早已被吞下的泪浸没
锈迹斑驳
于是
合着风的呜咽
他轻吟着
没有曲调
只是轻轻地
轻轻地诉说：
『你
是我永远不会再见的过客
曾经
你我在春风中擦肩
又在春风中失落
你走过
留我在此停泊
纵有千次回眸
又有何果
我唯有推开记忆的柴扉
将那天
一次次度过
我唯有凭这嘶哑的歌
在没有你的日子里
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