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梦里醒来,还以为那是他的目光,不,那只不过是天花板上淡绿色的壁纸,是那两个小天使和他们美丽的翅膀,还有一如既往他们透着温柔目光的平静的脸。所以你醒来的极不情愿,你想回到刚刚那个模糊的场景中去,它与以往的梦如此不同,它们是灰色的而它却充满奇异的光芒。白色的连绵不断的云,铺满深蓝的天空,透着层层叠叠彩色的光芒,照耀在一片黄绿色的草原上,高低起伏的伸向遥远的天边。他站在背光的那面,眼里充满了对你疼惜的那种无法言说的感情,你想他能拉你一把,可他没动。你只好双手紧了一下自己的背包带,走过他身旁时还装作毫不在意的故意与他擦肩而过。这是你们梦中的游戏,总在不厌其烦的试探,但又似乎哪里不同?
你坐起来深深呼了一口气,左手摸索着拿起冰凉的玻璃杯,下意识喝了一口水。你还想再回味一下那个梦,它却随着你起身时这个惯性的动作迅速消失了。你使劲摇了摇头,挺直脊椎阔了阔肩膀,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你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堵车的路上你通常会把音乐声开到很大,让旋律掩盖掉周围的嘈杂。一整天的工作要怎样开展?全凭这一路上的思考。你偶尔也会气急败坏的狂按喇叭,通常是在接到他的来电之后。那一定是他又推翻了你已经定稿的活动方案,那是几个通宵达旦,在他的要求下更改了无数遍的结果。他总爱找你的茬,你心里愤愤不平的咒骂着他。你们还经常在总公司的调度会上据理力争,毫不在乎他是不是从职务上高你半级。他似乎也习惯了有你这样一个下属,总是不断去挑战他的底线。这就是工作,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所惯用的方式。你的确很烦他,但你又完全能够意识到,他不仅承认你的价值所在,还给你合理的上升空间,给的薪水也完全超出你的心理预期。
只是今天他破例没有来公司,其他同事倒没感觉出这有什么异常,可你突然就心神不宁起来。你从未跟任何人提及你的梦,你一直以为不过是每日接触的多,所以才夜有所梦。他今天怎么没来?今天的梦为何不像以往那么针锋相对?你很想若无其事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突然的,你没了这种勇气。心里开始慌乱,这种异样的感觉绝不该出现在此刻。你索性打开文件夹,努力让自己沉浸在工作当中。你不想深究这种感觉,你知道如何克制一种情绪的泛滥,这太不合时宜了,你想。
再抬头时,已是近中午。他依旧没有来公司,同事们开始窃窃私语,让你跟着更加心神不宁起来。电话关机?除非是出差在飞机上!你迅速打开总监出行记录,没有此项计划。以往他出差,无一例外的会把下一步的整体计划和安排和你交接完备的。“嘀嘀”你有一条手机简讯,这是张古堡的照片,阴森森的,古堡前的悬崖上立着一座石桥。荆棘丛生,爬满了整座古堡,不知为何,当你看见荆棘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刺,周身开始疼痛起来。
你猛然抬起头,发觉自己的手正紧紧抱着双臂。在透明的玻璃窗前,海景一览无余。这是深秋季节,海面上漂浮着白云的倒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白的石阶,远处闪着太阳照射下的金色光芒。你下意识看了一眼感觉生疼的大臂,用手捏了一把,怎么会这样?感觉浑身像针扎一样刺痛。
是照片!那张照片一定有问题!你打开电脑,把照片输入进去。突然,电脑跳出一行字:快回来吧!回到我身边……
你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幻觉,你变得越来越恍惚。像中了魔咒一般,你抓起车钥匙,眼神直直的走出了办公室。“张总,这个文件需要你……”你撞开秘书anna递过来的文件,她楞楞地看着你从她身旁走过,她心里想:今天是怎么了?肯定哪儿里不对劲儿?只是工作任务太繁忙了,她顾不得多想,两位总监都不在公司,她必须尽快把这种突发事件的预案做好,来保证部门的正常运行。
这是一家顶级海外资产配置公司的企划部,每一位入职人员必定都有资深的金融和法律专业,还有广泛的留学经历。你叫张颖,毕业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传媒学院,拥有法律和新闻双硕士学历。你从美国长大,很少谈及自己的私事,毕业那年在麦肯锡公司实习,boss刘把你高薪挖过来,从此你再也没踏足美国这片土地。起初是你有意避开,后来形成惯例,便成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被人遗忘在角落里。而今天,当你登上飞往斯泰特科利奇的班机时,你陷入了对他的无限思念当中。
你忘记了自己为何选择离开?他金色卷曲的长发,深邃的棕色眼睛,忧郁的脸,和他光滑又白皙的肌肤。嘴角牵动,欲言又止的沉默。他从来不用说,你可以为他做他想要你做的一切,甚至哪怕不是他所希望的,只要你能做到!你闭上眼,感受着飞机爬升过程里的推背感,你的每一寸肌肤都开始慢慢紧缩,密密麻麻的形成上千个坑洞。你又再一次搂紧双臂,以此来减轻内心的疼痛感,好不容易逃脱了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又再次回来了。快回来吧!回到我身边……这是召唤还是惩罚?
你打了冷颤,左手用力抚摸右腕的肌肤,刻意向上露出小臂,那里有一处只有你能看得见的纹身。
终于,飞机平稳的降落在这片你所熟悉的土地上。你只想回到那个地方,10年了,它还是不是你记忆当中的场景?你租了一辆红色威利斯,从城市拐上美国的高速公路网,一路向前奔跑。这是他最爱的车,也只有开上这辆车,你才能看见他眼角的笑意,难得一见又是你梦寐以求的模样。你终于可以依偎在他怀里,真正像个他所心爱的女孩那样,感受到无限幸福,这是历经痛苦所能获得的至高奖赏,为了他,你真的可以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