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过电视剧版的《使徒行者》,直接看的电影版。常言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所以我觉得以下文字应该属于对电影《使徒行者》更直观公正的评价吧。
影片讲了一个有关香港警队卧底的故事。
背景是多年前由于一名警司被毒贩杀害,为保卧底安全,删除了警队系统中全部卧底的档案信息。几年后该案重启,逐一寻回当年散落各处的卧底警员,但仍有个别失联,且系统信息已无法恢复。为了破获贩毒犯罪团伙,同时找回卧底警员,警方展开了一系列行动……
关于“身份的缺失与重建”是本影片第一层看点。
什么是身份认同?它指的是个人与特定社会文化的认同,它最爱追问的问题是:1.我是谁?2.我从何处而来,到何处去?
社会中的个体存在,无一例外,都渴望得到认可,这不仅是一种身份的认同,还是社会秩序中个体角色的确定,更是个人存在价值的认可。
影片中有卧底下落不明,这时候即使有人站出来说”我就是当年那个BJ“又如何?再也没有人能够直接证实他的身份,于是他必须面对的是自我的“身份缺失”,面对“我是谁”这个终极哲学问题的思考。
阿蓝(张家辉饰)丧失的是真实身份(卧底)的认同,即使他在意念中直接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已经做到犯罪集团高层的他,实际上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根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跟自己在战斗,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与自我意志逆向而行。
而少爷(古天乐饰)丧失的是个人价值身份的认同。孤儿的出身、古惑仔的经历、个人前途的不如意纷纷直指他个人价值身份的缺失,这一切亟待得到解决,于是他冒充警队卧底。表面上看是为了取得事业或地位的上升,实际上是求得身份缺失的重建。
而影片中的另外几个人物,如卧底联络人Q Sir(吴镇宇饰)、卧底阿钉(佘诗曼饰)、欢喜哥(许绍雄饰),也都在不同的需求层次上表现出了“身份缺失与重建”的状态。例如阿钉直到Q Sir死亡的那一刻,才确认心中所爱;而欢喜哥在与毒贩大boss共进晚餐时,听对方讲述自己的亡妻如何被残杀的那一刻,重新找回自身来源警员正义身份的认知。
影片剧情始终在身份缺失与重建中展开。
下水道中,Q Sir质问少爷:“你要是我,怎么理解你的身份?”,少爷回答后,Q Sir继续质问“所有东西都是你说而已,怎么证明?”
少爷被激怒,吼了一句:“证明我的身份不是你的责任吗?!”
身份缺失的问题被指出,找寻与重建随即开始,于是影片在这里开始进入高潮,而不是从巴西交易开始。
其中夹杂的人物内心的说不尽道不明的辗转、挣扎、绝望与坚忍,反映出来的深层次缺失是香港人在百年殖民文化生存中的身份缺失与漫漫重建路。
我们可以从香港知名媒体人梁文道先生2012年接受采访时说过的一段话看出端倪——
香港人并不认同自己是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国民的身份,有趣的是英国人也不想你这么认同,这是香港非常独特的地方。香港属于后殖民地时期,大部分香港人是逃难来的,但他也不愿意认同这个殖民族,他认同一种文化中国的概念,而且这个文化中国的概念可以表达得非常极端,甚至激烈。
第二点,英国从来没有刻意同化香港,所以香港人学英文,学到英文是套工具语言,这就是为什么香港没有多少用英文写作的好作家。
最后,殖民时期香港的教育教学生中国历史,但是仿佛把它当成别的国家历史来教。而英国历史他根本不教,他没有教你效忠英女皇,也没有教你要好好当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不包括忠诚、牺牲、爱国、荣誉。
那是非常独特的一种教育,全世界不会有的。因为所有国家的教育再怎么自由它都有一个公民教育、国民教育的部分。香港的市民理论上是最典型的市民,强调实际、利益的交易,这恰恰是香港人最核心的东西。
这些东西围绕起来就构成了香港的价值观。
这种文化身份的缺失和重建组成了大部分香港警匪片(卧底题材)中最重要的思想内核。
那么,在寻找身份认同中自我挣扎的迷失,最后由谁来救赎?
影片中少爷和阿蓝,前者通过假扮警队卧底来获得“身份”,后者通过隐忍坚守来保护真实身份,两人多次经历生死交锋。
其中,在巴西里约热内卢的大球场上,阿蓝举起手枪对准少爷的头,在少爷解释了一通之后,他大喊了一声“你总是这样!”此时镜头切换至警队监控组,画外声连续的“砰砰砰”十几发枪响,等画面切换回来,是少爷蹲在地上,一地散落的子弹壳,阿蓝离去。
第二次是在火锅店,阿蓝气势汹汹的质问少爷,愤怒并引爆了所谓的炸弹,画面切换出来的却是小女孩香甜的睡眠,响起来的不是恐怖的爆炸声,而是温馨动人的音乐盒童曲。
在极端的你死我活考验下,兄弟间的信任没有崩塌,终究是人性中的善与正义战胜了一切。
这就是影片的第二层看点:人性的回归。
对应着影片中那一句经典台词“做兄弟,在心中,你feel不到,我讲一万句都是废的。”
几个主要人物,不管是阿蓝还是少爷,Q Sir还是阿钉,又或者是欢喜哥,影片结局,他们有的死了,有的存活下来,他们无一不是完成了对自我的救赎,并完成了自我身份的认同。这种身份包括了正义、爱人、手足、兄弟种种,成全这种救赎的是人性的回归,是善与正义的完胜。
就连片中的配角,都处处展现了人性至善的一面。譬如阿蓝的女保镖,在平时的工作中与阿蓝和少爷更像朋友的关系,在危难中牺牲自己保全阿蓝;还有火锅店里少爷的生日会场景,凝聚的是家一样温暖的画面。
这两层看点,就是本部影片最大的卖点,是直击观众内心的一颗子弹。
仅从这一方面来评分,《使徒行者》已经是合格以上的香港影片,再加上张家辉的出色表演以及紧凑的剧情,确实值得一看。
但是从目前来看,港片同质化现象比较严重,类型化已经非常成熟,但是独特性方面却变得匮乏。观众通常能够在120分钟左右的影片中获得极致的观感,却无法在离开影院后保持欣赏的态度。
至于港人对自我文化身份找寻这一主题,如果需要获得受众的认同,除了警匪片之外,估计得另寻一条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