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小孩子在哭,不想打针。
想逃跑,装着去厕所。
闹着吵着,妈妈怀里自由自在。
大了后,不喜医院,无欢药液,会忍耐,
等着痛楚,滴答滴答。
我曾经这样想过,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我要去一个地方,那里的风,云,树儿草儿,都是柔软的,她们伸着长长的胳膊,欢喜着我,我要去一个地方,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地方。开始,挣脱一些束缚,一些东西,想要从我的身体,我的心里,我的血液里剥离开来,然后,渐渐感觉,自己是自由的。我以为,我是幸福的,拼命地去抓住那根滕锁,就如救命稻草般,慢慢地,一步步,往上爬,可是,那根藤好细,勒得我手深深疼,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我相信,只要我抓住了,不管爬上去后是怎样一番光景,只要坚持着往上,那就可以了。
可是,有一天,我发现,那根藤实在是太细了,它的主人根本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把这根藤当作救命绳索,我根本没办法抓紧没办法抓牢,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血泡,生疼,胳膊越来越无力,喘息着,汗流与心脏跳动的频率一致,可我不能放手,这是我的全部希望啊!走到四分之一的路程了,三分之一,二分之一, 路太远了,绳索太细了,握不动了抓不住了。重重得跌落,好像真的很疼,同时跌得粉碎的还有那些个希望,零碎的信仰,还有赖以维继的幸福。我开始变得不敢相信,一切的一切,不相信,会有其他的藤能够救我,不相信,这里还有其他的出口。抬头望着,只看到有枝枝叶子摇曳在那个狭小的天地,最初的好奇心与异于常人的忍耐似乎已经所剩无几,最可怕的是,我已经变得很难相信,不相信,可以看到那片天地,不相信,还能别的出路。
好像,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段时光,内心是一座孤岛,四面环海,四下无人,看不清,前方是什么,看不到,哪里还有希望。不再渴望,会被人所了解,不再知道,自己会走向何方。
可是,隐隐地还是有那么一丝感觉,总觉得自己会好起来,我想,今天已经是这样了,明天,不会更差劲儿吧?总之,明天当然会比今天好了。所以,我还是望向那片曾经想要摆脱一切去往的天地,所以,满目疮痍,遍体鳞伤,什么的,通通给我滚到一边去。我想着,撑住,再撑一点,一点,一点,一天,一天,就过去了。
后来,好像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好像就这么好起来了。我突然想起有一个人跟我说过,他说,你太隐忍了,太懂事了,懂事得令人心疼。而后来的结局,并不是这个说着令他心疼的人让我好起来,却是他让我跌落更深的谷底,他说他喜欢随便撒娇撒泼为小事情哭泣的姑娘。也罢也罢,大概,自己的路就是这样越走越宽的,大概,人就是这样越活越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
有时候,觉得一个人的力量那么薄弱,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改变不了。可有时候,感觉是吃了大力水手那口神奇的菠菜,瞬时力大无穷,能量爆棚。是啊,至少,我能够改变自己啊。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的生活,我可以工作,我可以赚钱,我可以去想去的地方,吃想吃的东西。我可以在当季的时候不用考虑没有折扣买下一条连衣裙,我也可以,豪气般丢下言语,爸,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妈,喜欢不?我给你买。或许,听起来很世俗,可是,这就是生活。
人生步入这样的一个阶段,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工作与赚钱,是最重要的部分。越来越明白,经济的独立给我带来的是什么?是人格的独立,是精神的独立,是能够自己决定自己想要的生活,想去的方向,想要结识的朋友,想要拥有的感情。就是这么实在,就是这样简单。
最近,生生扯掉了很多结婚证,把里面那张纸拿出来贴在A4纸上,红色的封面一叠叠已准备入了垃圾桶,白得透亮的A4纸再放入卷宗,封面上写着离婚诉讼纠纷。好像,每天都有很多人离婚,很多人闹到法院离婚。神圣的互相宣誓着要过一辈子的婚姻,就像这张薄薄的纸,被我一扯,曾经的誓言化作了分离的证据,就摆在你们相看两恨的正中。婚姻啊,大抵就是这样吧,或许我确属于消极婚姻消极者,我一直,认为人心都是会变的,也许这是很正常的,环境在变,身份在变,心也会变。可能,从前,当下,确实真心。但是有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三观就变化了,心也变了。我很肯定那时候的真心还有实实在在的时光,但是,永远也别说永远,时光是最难把握的。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的,以后的我们是什么样子,也永远不知道,那时候的我们,能否会在那时像现在一样,端坐在此,喝着白开水,在冬夜里,安静着码字。我也不敢说。
只是,我也存有一丝希望,想来是我的Mr.right走得太慢,还不知道我在这里呢,没关系,你慢慢来,我可以等。
学会告别,学会坦然,学会向前,是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告诉我的。最难的时间,都一个人挺过来了。我想,以后再遇上什么事儿,也能够有足够的勇气。成熟和成长,都是需要代价的。这个过程一定很痛,可是,不要怕,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三个字概括:会过去。
人与人的缘分总是长长短短,像削铅笔。越是适切,消耗越是大。
——张怡微《哀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