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生有没有一直坚持的东西?
我没有。
你这一生有没有不曾放弃的梦想?
我有,当官。
11岁,我爹和我回阆中老家看爷爷,走的那天,在路口等车,我爹问他:“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办的,尽管说。”爷爷想了想,对我爹说:“家里没啥,你见了省委书记的时候,记得跟他说,农民真的很苦。”我爹说好。
他当然见不到什么省委书记。
可爷爷清瘦脸颊上焦虑沉痛的目光,却镌刻在我的脑海中,就算此刻也没有改变。
那会我就想,是不是当官了,我就可以让我的爷爷过的好一点,让我的姑姑和二爸,不需要大清早卖一背篓的广柑,就只能换几块钱。
自此,我的人生志愿就是考上中国人民大学,但凡和人民挂钩的,就一定能帮人民做事吧?
大一的时候,我和H聊梦想,(很奇怪,自此再也没有人与我谈过梦想)一个20岁的姑娘,唯一的执念是当官!
那晚她没有笑我,充满希冀的望着远方,我还记得她攥紧的拳头,一副笃定,似乎看到了我的前方。
不知道是梦想压抑在心底需要倾诉,还是那天的口若悬河感染了H,自此后的多年,无论顺境逆境,她都一直不离不弃陪伴我左右,她一直鼓励我说:你是一个有梦想的人!
后来,我们考上不同大学的研究生,南北相隔。
我硕士毕业做了一年半的打扫。有次我妈住院刚做完手术,我想多请半天陪她,当时的部门领导对我说:“今天单位很忙。”我挂了电话赶往了单位,12:20,我空着肚子打扫会议室,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眼泪就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我在最底层,混饱肚子,以清洁为主,如同蝼蚁般过着日子,连病床上的妈妈都无法照顾的小人物。我唯一要做的,只是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摆脱我的困境,不要成为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烂泥,梦想是什么?早就忘记了。
后来的日子升职加薪,我为一亩三分地做过不同形式的抗争,我会像个神经病似的爱出差,只为从更多的人身上去吸取优点和长处;我抓住每个见过的人、遇到的事、尽量不要让自己困到原地;我不懂写作,就绞尽脑汁,埋头苦干;我小心翼翼的和人相处,藏起自己的喜恶,只想落个与人为善的名声;在一个以家族、关系织就的网里,我不断想着怎样做出每个人喜欢的样子。
所谓的梦想,不过是闲的蛋疼的无聊,所谓的梦想,不过是对生活不知死活之前的独自嚎叫。当官已经不是梦想,而是帮助自己不那么狼狈的活下去的唯一工具。
可是,我依然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我无法做到卑躬屈膝,无法做到视而不见。有人对我说,你的样子,就像电视剧里的正面人物,正经的让人厌恶。
是的,我做不到。
职场如战场,仕途如迷途,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会走向哪里,变数和机遇并存,站队与能力相辅。而我,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更不会曲意逢迎,我就像傻傻的唐吉可德,站在哪里,挥舞着手中的长矛,而我的对手,是深不可测的未来。
这个时候,我还能有梦想吗?
我的生活依旧一潭死水,我的人生就是停滞在岸边的破败游船。
2015,6月24日,我的老家周至,出现了大量倾倒油桃的现象。
我在第一时间积极转发帮助果农的文章,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每次受伤害的都是果农、菜农,为什么人们愿意背井离乡?
我的亲姑姑,她说年底工资是她们一群中年女人晃悠着腿在市政府楼顶施压。她笑嘻嘻的说:“我们这些女人,打也打不得,赶也赶不走,最后还给我们一人500!”说这话时她洋洋得意,随性自然。
每当想起姑姑的表情,我都会心疼不已,这就是真正的生活,是我的亲人正在受着的生活,而我,无能为力。
想起我年少的梦想,在成年后搁浅的这么多年,为了生活不断挣扎,当官,为了帮助更多农民的梦想,早被雨打风出,有多少人,还记得中国富饶土地上贫瘠的农民?又有多少人,忘记了最初我们都来自于村落,山野、乡村?
无论怎样的方式出发,只是为了最终能够抵达,所以,我决定创业,完成我帮助更多人的梦想。
一个朋友说:我知道,你迟早会这么做。
当梦想和现实终于在百转千回中走在了一起,如同等了千年的恋人,在轮回中找到彼此,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追随它的脚步?
很小的时候,我爹问我以后会不会给他买大房子住?我认真的回答:“会啊,我爷爷鱼塘边的那个小屋子,我到时候给你们重新盖!”
几十年过去了,那个鱼塘不曾改变,而我的回答亦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