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阳最大的时候,妈妈抱着弟弟带着我坐上停在商场对面的长途汽车,那是一辆破旧的汽车,车主是操着左权口音的一对父子,他们总是忙来忙去地招呼着上车的人们。车上的人们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好多大大的包袱和小孩子连同大人挤在一张搭着不太干净的垫子的座位上。
大概两个小时,我们在一个公路口下车了。横穿过眼前那条长长的小河就是外婆家了。妈妈坐在旁边,我坐在爸爸后面。爸爸开着拖拉机直接就开进了河里,被车轮打扰的河水不断翻滚上来,我害怕地抱紧爸爸的腰。
然后是一段缓缓向上小路,地面铺满了磨光了棱角的石头。我总是顺着小路走到外婆家外面的池塘前,随手捡一块小石子扔进河里听着石子落进水里又溅起一串串涟漪,然后心满意足地左转走到外婆家门外的小巷子。
巷子转弯处有两扇暗红色的木门,木门周围刻着不知名的精妙图案。虽然风雨的侵蚀使得木门显得苍老而破败,但是斑驳的红漆、隐约的雕刻却让这两扇门多了几分神秘和厚重。站在门外,我忍不住伸手去试探一下那已经生锈的锁,但是还没摸到就缩了回来,我害怕这扇门里藏着什么危险的秘密。
外婆打开那扇木栅栏,我和妈妈走进的院子里,妈妈忙着照顾外婆,被冷落的我一个人拿着从学校里捡的粉笔开始在窗户下面的空白墙上乱写乱画。我常常会画一个大大的田字格,学着老师熟练的模样一笔一划得写字。妈妈总是责怪我把外婆家外面的墙都写的乱七八糟,却也从来没有阻止我。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会一个人趴在石阶上观察那些长着翅膀的蚂蚁,我想搞明白为什么它们会飞却要在石阶缝隙里筑巢。这时候,妈妈和外婆总会不合时宜地来叫我吃晚饭,我悻悻地回去厨房端着一碗粥跑出来继续看这些奇怪的小东西。
太阳落山了,院子里很黑,我抱着碗爬上台阶后右转,我小心得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到厨房里,我突然感觉有点恐慌,妈妈呢?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窗户下面还有我刚才写的那些字,这确实是外婆家啊,我没有走错路的,但是妈妈去哪里了?我急切地想要走出房间,但是我的腿和脚就像陷在泥沼里一样,我越挣扎就越陷得越深。
猛然间,我感觉我的腿脚恢复了感觉,我也意识到我只是在做梦。只是梦里,妈妈还在我身边。
妈妈不在之后,我再也不敢回外婆家,因为我害怕看到所有和妈妈有关的人和事。后来爸爸带着我和弟弟搬了家,生活没什么值得悲伤的更没什么值得快乐的,就好像一池没有任何波澜也不会流动的水一样平静。
听说,那辆途径外婆家的长途汽车还在运行,只是车主不再是那对总是很热情的父子。
其实,爸爸带着我们一家搬到小城之前,那辆我总也爬不上去的拖拉机就卖给了别人。
记得,外婆家外面的池塘早就干涸了,池底长满了张牙舞爪的杂草,还混着散着恶臭的垃圾。
后来,站在那扇古老的们前时,我发现我再也不想打开它了。那生锈的钥匙孤零零地挂在门上,就像外婆家的老屋子,在时光里摇摇欲坠。
最后,画在外婆家墙上的那些田字格不在了,只剩下几行笔迹斑驳的数学算式。我都快忘了,在寂寞的童年我都是靠这种自说自话的游戏来度过假期。
外婆家的小巷子,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去了吧,我想我永远也回不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