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过去的小镇了,现在的小镇,我不想用词来形容它,它仍旧没什么特别的,依旧是小镇,却又不是小镇了。
几年未回家的朋友给我来电话,说好久没去家乡的集市了,好怀念,想去看一看。回来的时候朋友显得有些失落,到家后给我发消息,没有儿时的感觉了。我还安慰朋友,可能所有的温柔都留在了旧时光里吧。
小镇的天还是蓝色的,除了雨天的阴沉,天空基本都是碧蓝碧蓝的,美极了。
可小镇的声音不见了。小镇的吆喝现在都是用喇叭和录音机,一直重复着,机械的,冰冷的,没有温度的。现在的小镇,稀稀拉拉几个人,没有大声欢笑的畅聊,仿佛大家只是来完成一项使命,匆忙的,不停留的。我感觉大家都不开心了,老板不爱和顾客闲聊了,也少有听见讨价还价的争执了。
还记得小时候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每一天都是在期待中度过的,期待下一次集市。因为爷爷会从各式各样的糖果中挑出,圆圆的,白白的,不是画着金丝猴,而是印着大白兔的软软的奶糖。那时候的大白兔还有一点小贵,我们家经济不富裕,但爷爷知道我们爱吃,每次都会买,他看见我们吃的手舞足蹈的,他也觉得这糖很香甜,他却从来都舍不得吃。
现在呢,大白兔也不贵了,随处也可以买到了,但总觉得没有小时候那么甜那么香了。儿时吃的是一份期待,期待几天才得已满足,还要小心翼翼的分配着吃。被期待裹了一层蜜饯的奶糖,要甜些。现在买一大堆大白兔奶糖,把嘴塞的满满的,却怎么都填不满那份失去的期待了。
以前小镇生意最好的茶馆,里面虽然没有说书的,但那些老大爷端着一杯茶,手里拿着牌,说出来的故事那可比说书的要精彩,要勾人心弦。要是有一家赢了钱啊,高兴的拍桌,拿着钱洋洋得意,大声的喊:“又赢了”赢了的人不准走,必须得请喝茶。那人看似紧紧捏着赢来的钱,实则笑着慷慨解囊,一屋人笑着闹着,也不分昼夜了。
老街有一家茶馆,门口老坐着一个打扮的比较潮流,化着妆的女人。年纪小不懂为什么她在门口坐着,家里人也支支吾吾不说,直说那叫“猫馆”不叫“茶馆”,还厉声呵斥我不准去。后来长大才明白那个女人是坐台的,招揽客人。
现在那家“茶馆”已经不在了,变成了危房,不许别人靠近。其他茶馆也不那么热闹了,输赢都无所谓,赢来的钱迅速拿个匣子来装好。在以前那种钱是金子的时候更慷慨,现在钱好像不是钱了,倒显得万分珍贵了。以前输赢的是快乐,现在反倒是为了利益了。
我走在街道上,一颗一颗的踢着路面上的石子,百无聊赖。泥巴路变成水泥路了,平滑的,下雨天不会再有一脚踩下去就泥水飞溅的感觉了,路平顺了,人怎么也少了呢。儿时上学路上总能碰到三姑六婆七大爷,反正走在街上的人得挨个儿打招呼。现在大家都匆匆一笑,以前不喜欢的一下子回不来了,心里还空落落的。
路过那片长满槐树的地方,因为挡着修路,树被砍了一大半了。儿时总觉得槐花摘不完似的,无论怎么努力,槐花总是成片成片的盛放,我们也可以一直当新娘。后来想想,总不可能因为某些人的记忆,社会就停止前进,这是必然的,但还是挺遗憾的。柳树也只剩下一根了,孤零零的立在风中,感觉风吹在脸上火辣辣的,挺疼的。
小镇上搬家的人也挺多。他们搬家的时候会放鞭炮,会大宴宾客,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喜提新房的快乐,倒像是脱离穷乡僻壤的欢愉。他们笑着说终于可以离开这穷苦的乡坝了。年轻的都渴望去外面生根,物欲也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的根在哪里。老一辈死守这镇子,说死也要住在乡下,不想去拥挤的城市,怕找不到家。年轻人呢,小镇养育他们长大,他们却说小镇浪费他们的青春。我呢?又何尝不是呢。
小镇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不哭哭啼啼的留人,但你爱它,它不会赶你走,甚至最后留给你的那抔黄土,也是香的。
小镇老了,不年轻了,开始被人遗忘了。
其实也没什么,它只是年轻一辈的记忆,老一代人的心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