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二八少女，身量娇小，仿佛稚气未脱。色如鲜花初绽，俏丽明艳，凤眸宝光流转，目光炯炯有神，让人不敢逼视。这金宝着一淡黄色飘渺长衫，头顶道士髻，上扎黄色飘逸丝带，腰间悬一把短剑，待仔细看那剑，原来是一柄精心篆刻铭文的桃木剑，剑身釉光幽明，蕴五木之精，一派凛然正气。

符太后回首一见是她，愠怒的神情顿时散尽，但又不得不假装嗔怪，道：“小妹休得无礼，还不快快退下！“众人这才知道，这位大胆放言的小姐原是符太后的亲妹妹。金宝灿烂一笑，贴着太后耳朵说道：“太后别恼，我本无意上殿滋扰，只是今天这桃木剑忽然几次指向这里。我怕有怪力乱神侵扰家姐和外甥，所以前来一探究竟。”

符太后紧张道：“那你快看看，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些个东西？”金宝点头，昂首前行，走下御前，先绕到女眷当中。只见她俏丽一派洒脱，在孟昶后宫众女眷当中慢慢踱步，一双眼睛，灵气逼人，细细打量众人。

花蕊自然低头不语。金宝见她低头，反而绕着她多走了一圈。雪溪旁边站一年轻女眷，问道：“雪溪姐姐，不知这人作何打算？”雪溪低声说：“你没见她身上挂着桃木剑？必是斩妖除魔的好手！还不把那狐狸精拉出去现行？”她总忘不了，即便是在销魂之后，泽马在梦中依然喊着花蕊的名字。

然而金宝并没有在花蕊身边继续停留，她慢慢在人群之中踱步，最后，来到孟昶与李太后之间。须臾，金宝身上的短剑开始微微颤动起来，金宝即刻用手扶住剑柄。她警觉的审视这二人，孟昶面色无改，只是眉头微微皱着，表示反感。李太后双目放空，颜色宠辱不惊，并无异常。然而，金宝腰间的桃木剑忽然一转，指向李太后！金宝一惊，虽说自小惯会摆弄各种法器，但是今日剑有所指、异动非常还是第一次！内心激动，但她面色无改，更让自己镇静下来。

“老奶奶！”她甜甜地喊了一声。李太后侧耳倾听：“嗯？”金宝道：“老奶奶，您的孙子今年多大了？”李太后道：“十九岁刚到，她母亲去世时候他尚在襁褓。”金宝点头，道：“她母亲死于非命，白云孤飞，阴阳相隔，做母亲的未尝不对他牵肠挂肚，所以在那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常常抚弄呵护也是可能的。您看他行事做派，哪像一个十九岁的男子汉？”李太后会意，问道：“姑娘有何见教？”金宝道：“今日趁大家都在，不如我用我这桃木剑将她现身，您好好跟他母亲说说，让她放心，十九岁了，不必再时时刻刻如影随形，让她放心去吧！老奶奶您说行吗？”

李太后一笑：“姑娘小小年纪，听声音也就是十四五岁？居然有这样通天地的本事！难得！”

符太后在御前道：“小妹，适可而止，休得胡来！”金宝灿烂一笑，对符太后脆生答道：“金宝遵命！”又贴身靠近李太后，道：“老奶奶，您站定！”

说着，瞬间拔出桃木剑，对着李太后头顶上空绕了三圈，举剑劈出一个十字。只见，李太后的拐杖登时颤动剧烈，拐杖上的鬼面神色狰狞扭曲，痛苦异常。金宝叫道：“你们快看！”众人迅速围拢，定睛一看，那鬼面腾地一下，神哭鬼叫飞出拐杖，飘忽凌驾众人之上！女眷们吓成一团，孟昶亦不敢靠近母亲。符太后紧紧搂住小皇帝，叫道：“护驾！来人！护驾！”当值太监这才从角落里爬起来，爬到母子二人脚下，一叠声叫道：“吓死了吓死了！”

金宝剑指鬼面，眼神凌厉，正色道：“妖魔鬼怪，哪里跑！看剑！”说着，将桃木剑奋力刺向鬼面，鬼面尖利怪叫一声，消失在众人眼中，只留下一股淡蓝色轻烟，须臾，散尽。

众人半天回不过神来，长大嘴巴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唯有花蕊走到金宝面前,柔声问道：“那张太华身在何处？”

金宝明知自己刚才不过瞎说，只是桃木剑指向明显，为了引出李太后身边的妖魔鬼怪，顺嘴编了个骗她的理由，此时偏有人深究，自是无法交差。可这金宝机灵异常，怎肯就此低头？她眼睛一闪，歪头看了花蕊一眼，道：“这位姐姐，长得这般娇美，居然胆大心雄，敢见阴阳神鬼？”

花蕊看了孟昶一眼，那孟昶依然惊魂未定，神色仓惶。花蕊粉唇一抿，道：“姑娘有出圣入神之功，也有洞察人心之力。张太华死于非常，想必有万语千言未能与她牵挂的人说。若姑娘能助她冲破阴阳阻隔，再看一眼这婆娑世界，想必对她、对她所爱、都是一种恩泽！从此众生平安，天下太平，也是姑娘的福报啊！”

一席话，竟说的金宝无言以对。雪溪在旁边冷眼看着，忽然接口道：“我蜀人常说，花蕊与张太华有七分相似。不如借花蕊真身做法，可会更有把握？”众人愕然。

孟昶怒不可遏，冲着雪溪喝到：“你们一个个全都放肆！张太华三个字岂是能让你们叫的？她死于非命，本就可怜，现在还搞什么还魂的鬼把戏，这不是在侮辱她吗？”雪溪连忙退到众人之间，低头不语。

没想到，花蕊却依然故我，只见她又向金宝坚定的靠近一步，道：“人生如寄，好比骷髅借肉身。所以无常，所以无我。只不过大家锦衣夜行不自知罢了！”说着，向孟昶投去冷冷一眼，又接着说道：“今日之我已非往日之我，若真能借我之身令张太华神魂一现，我亦无悔。”这一刻，她目光如炬，令人钦佩异常。

这时，李太后忽地眼睛一亮，喊道：“天啊，我能看见了！”孟昶与孟灵、凤仪公主等一下子拥到老太后身边，一一辨认，果然，老太后恢复了视力，众人惊喜过望。

老太后拨开众人，对金宝说道：“我今日全靠姑娘相助，有生之年，得以重见天日。姑娘的确如花蕊所言有出圣入神之功！”

所有人，都以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金宝。连年轻的符太后怀里的小皇帝都嚷道：“金宝姨娘，我要看！我要看！”

金宝樱桃小嘴一撅，眼睛一扫众人，笑道：“那好吧！我就试试看，能不能引出她来！”说完，将桃木剑指向空中，绕了三圈，再次举剑劈出一个十字。然而，什么都没有。

正在尴尬十分，花蕊做出一个令所有人吃惊的举动，她劈手将桃木剑刺向自己的胸口，虽是木剑，但力道惊人，也深深刺进身子，血，一股一股流了出来，渗得满衣鲜红。金宝慌了，一下子将剑拔了出来，用的力道太大，自己向后不住退了好几步。花蕊一下子向后跌倒，重重摔到地上，孟昶忙把她从地上抱起，叫道：“花蕊！花蕊！”花蕊气若游丝，半闭双眼看着他，定定说道：“我，不是张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