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的走离了你的树荫,可梧桐树下仍是我唯一的栖迟之所。此间,你我都痛并快乐着。
一个初夏,四方院落中多了一株梧桐,多了一个我。这个“大哥哥”一“出生”便高我许多。你说,多喝水,多吃饭,总有一天会追上他。可是,无论我多么听话,却还是一年一年的长“矮”了。7岁,梧桐早已枝繁叶茂,你我相对而坐,你念着《十万个为什么》,我托着腮,静静地幻想着天外流星、林间万物,仿佛世间只剩你和树边的我。12岁,梧桐长空了,无奈,只得存其根,将树干挪作他用。我荡着秋千,对着本动物图鉴,指着喜鹊、布谷、跳动的麻雀,听着并不悦耳的鸟鸣。
如今梧桐虽已幻化,可你仍是我心内的梧桐。15岁,初读《红楼梦》,看过只觉口角噙香,沉浸于神瑛侍者与绛珠仙草在三生石畔的夙缘和宝黛的今世虐恋。那时只盼你归家后,与你共享欣喜之处,母女以同怀视之。不想,你一身疲累,我又怎忍让你强撑打架的眼皮,听着并不懂的故事?怎能如宝玉般眼看大厦将倾,仍奢侈靡费,口内说着“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不短了咱们四个的”?宝黛情不仅在同床说“香玉”,更在黛玉的“你从此可都改了吧”,更在宝玉将船具掖在被中,笑道“这可去不成了”。换句话说,我已经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只不过,你还在惦念着天冷多加衣,叮嘱着花言巧语不轻信。可是,在你不觉间我已远了院中梧桐,离了你的荫庇。我想,大概青春长着风的模样。不然,现在的你我怎会白头如新呢?
你我间隔着三百里,更横亘着八道代沟,可这并不妨碍我们说着体己话。我念着“寒塘渡鸦影,冷月葬花魂”,你呆呆地听着,偶尔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应和。断断续续,这本书已经读了3年,书中人物亦更加立体。凤姐是治家能手,不想会视人命如草芥,手中攥满沾染了鲜血的银锭。宝钗能体察他人难处施以援手,不想亦会嫁祸颦儿。袭人忠心事主,不想亦会只言片语害死晴雯。可见人生没有绝对的黑和白,都是处于灰色之中,只是有的人更接近白,有的人更接近黑。虽然这样单向的沟通并不那么酣畅淋漓,但我只要你知道,不硬求你懂得。虽然我最希望懂我的是你,可事若求全所乐?
每当我独自踱过那会开花的树,我还是只想起你。我怀恋的不是一处房屋和因血缘结识的人,而是我们互诉衷肠时,空气暖暖的颜色。你明媚了我的过去,我的未来你怎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