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物质相对匮乏，很少买鞋子穿。尤其是我们这些从小在农村生活的孩子们，几乎都是穿着妈妈做的布鞋长大的。
那时候，做鞋子是妈妈们的必修课。每到农闲的时候，妈妈和邻居的婶婶们就聚在一起，找鞋样，剪布料，缝鞋面，纳鞋垫，做鞋子。边做鞋子，边闲话家常，一天下来，一双鞋子也就做好了。
现在想来，老妈年轻时真的很辛苦。除了要下地干活，一家人穿的衣服，鞋子，基本都是靠老妈的一双手做出来的。
近些年来，条件越来越好了，都是买鞋穿。很少再穿做的鞋子了。
年轻人不穿，更不会做；老年人年纪大了，眼睛花了，也很少做。手工布鞋，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今天就跟大家聊聊老妈的手工布鞋。
早饭后，我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书，听雨。
老妈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拍拍我说:“看啥呢？大姑娘？”
我放下书，老妈正笑呵呵的看着我:“这下雨也不能出去干活，干点啥呢？要不我做双鞋吧！”
我说:“行，那你就去做呗。”
老妈:“我上次做了一双红色鞋面的，家里还有一块红布，要不我再做一双红色的？”
我说:“你都有一双红色的了，还做红的干嘛啊？”
老妈:“也是，你姥姥姥爷都八十多了，身体也不太好，要是哪天他们有个万一，红的也不能穿，那我就不做红的了，那给你做一双吧……”老妈还在那自顾自的说着。
我：“好了啦，你快去弄吧！我看会书。”
近几年来，老妈特别爱和我聊天。芝麻绿豆那样的小事，她也要问问我，和我说说。就像今天，做什么鞋子，选什么样的鞋面？总要和你说了，她才觉得安心。
老妈进屋后，我拿起书，又看了一会儿。却很难静心凝神。干脆放下书，进屋去陪老妈，顺便记录下她做鞋的过程。
老妈有一个厚厚的大本子，里面夹着大大小小的鞋样。年代太过久远，很多鞋样都变色了。
老妈拿起一块用浆糊浆洗过的硬布，把塑料底放在上面，用一只手按着，另一只手拿着锥子，用锥子尖划出鞋底的轮廓。然后用剪子剪成鞋垫的样子。
老妈拿出一块三角形的白步，剪成均匀的长布条，沿着鞋垫的边缘缝好。一会儿功夫，鞋垫就做好了。
做好鞋垫后，老妈开始做鞋面。这是个技术活。老妈用缝纫机把鞋的上下分别镶上黑边和白边。看着老妈戴着老花镜，坐在缝纫机前，脚踩着踏板，手不时的挪动鞋面，随着机针哒哒的响声，很快，鞋面也做好了。
啦啦啦，看看老妈做好的碎花鞋面。
鞋垫，鞋底，鞋面都准备好后，老妈找来顶针，线，勾锥，开始缝鞋子。边缝边说，这下就快了，一会儿我就能做完。
鞋底加上鞋面，又厚又硬，每缝一针，都很费力气。老妈拿着鞋子，全神贯注的看着，似乎所有力气都用在了锥子上，只见线在她手中穿梭，鞋子慢慢有了雏形。
不觉想到那首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虽然这只是鞋子，但在那一针一线间，倾注着妈妈对孩子满满的爱意。
看着看着，我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老妈已经做好了一只。老妈说：“睡醒啦！快试试，看看合适吗？我刚才穿了一下，挺合脚的。”
我坐起来，看着精致的小布鞋：“这么快，都做好了？这小花布还挺好看。”
我拿起来，穿上，大小刚刚好。不禁夸赞老妈：“老妈你太有才了，做得又快又好”
老妈得意的说：“这个锥子有点不好使，不然我还能做得更快点。”
鞋子缝好了，又遇到一个小插曲，没有鞋卡子。
老妈说：“现在没人做鞋，都找不着卖鞋卡子的了，以前咱家好多呢，收拾东西都整没了。要不我去你二婶家问问，上回我看她家好像有，我找找去。”
我忙阻拦说：“你可拉到吧，快别去找了，怪麻烦的。”
说话间，邻居大奶来家里串门。看到炕上的鞋子，拿起来对老妈说：“你做的？手咋这么巧呢？”
说着穿在自己脚上试试。然后说：“咋没放鞋卡子呢？”
老妈拍下腿说：“我知道上哪弄鞋卡子了，一会儿功夫拿来一双自己之前买的小布鞋，说着就要拿剪子剪下来。”
大奶忙说：“剪下来你这个鞋咋穿啊？不白瞎了吗？”
老妈说：“没事，我先不穿了，先把这个鞋做上。边剪边说，这双鞋没白买，鞋卡子还用上了。”老妈平时干活麻利，此刻拿剪刀的手却略显笨拙。仔细一看，才发现她手心被锥子把磨出了两个血红的大泡。
我忙去抢过剪刀，把她手拽到面前。她说：“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这个锥子把有点磨手。”我看着，心里莫名的有些心疼。
妈妈总是这样，只要是给孩子，什么都舍得，做什么都愿意，而且从来没有怨言。
经过一上午的努力，老妈的手工布鞋就这样做好了。
我摆弄着小布鞋，并排放好，越看越觉得喜欢。
我说：“我得拍个照片，发朋友圈显摆一下。”
老妈说：“用我手机拍一个，我也发个朋友圈。”
一会儿功夫，很多人给老妈点赞。婶婶和阿姨们还说让她给做一双。老妈老有成就感了，还谦虚的说：“我就是粗针大线，干活快，但做得不精细。”
老妈说：“你要是喜欢，我过几天再给你做一双，到时候我针脚在小点，肯定能做的更好。现在就是鞋底买不着，我下次赶集再问问，以前她家卖过，好多年没卖了，不知道还有没有？”
我说：“不用啦！有一双就够我穿了。”
那一刻，心里感到很幸福。老话说：“其实有家，八十有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能穿上妈妈做的布鞋，真真觉得，有妈真好。
几十年后，等妈妈她们这一辈人老了，应该很难再找到做这种手工布鞋的人了吧？也许，它们会像BB机，诺基亚，黑白电视一样，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慢慢被世人遗忘。但是，伴随我们成长的回忆，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而老妈缝在一针一线里的情谊，也会在岁月的积淀中恒古绵长。
手工布鞋，也算是一种民间传统文化，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我总是希望，文字可以细腻点，再细腻点，争取能把这些淡漠的传统记录下来。
